第78章
那阵童谣已经远到听不清了,他起身看着靠在货架上休息的几人不解。
“这里没人吗?”
“没有,死在昨天了吧。”简子羽垂着眼睛,看着装满糖果的罐子出神。
“旧糖化,新糖饱……”她支起身子回头看着街道上带笑吃糖的人。
“被杀死的人如果不会重生,是去了哪里。”
这个故事没有安全屋。
或者说,几人在岑几渊昏迷的这段时间快把这个镇子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规则为什么会被改呢。”她忽地开口,发觉对方在紧皱着眉揉耳朵。
“你怎么了?”
“没事,你刚才说什么?”岑几渊叹了口气,自从进这个故事,他耳边总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话。
有时候是男声,有时候是女声。
“取消……复活甲。”他拽住那个稍微清晰点的人声跟着低喃,简子羽猛地一颤。
“什么?”
“嗯?”岑几渊抬头双眼迷茫:“我刚刚说话了吗?”
他忽地发觉自己身边少了个人,在屋里寻了一圈越发焦急:“严熵呢?”
伏一凌头重重点了一下,被吵醒后睁着惺忪的眼睛:“他去找可以开的车了,走的时候让我们时刻注意你的状态来着,还说你醒了让你别担心。”
别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外面随时都会有钻头怪物出现啊!
岑几渊猛地站起身就要打开那扇玻璃门去找,被简子羽拽住。
“岑几渊,严熵的牙掉的比我们都快。”
他愣住了,扭头看着屋内的三人:“什么?”
“你知道严熵有绑定回复酣睡值的道具吧,加上他本身酣睡值波动也不高。”简子羽停顿,肩膀止不住地发颤。
“这个故事酣睡值和掉牙的速度挂钩,不能回复,不可逆转,掉到第七颗就死了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在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但是岑几渊。”
“严熵他慌了,你把自己送到那个怪物嘴里的时候他开了一路的车不敢分神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外露。”
“他不记得给自己用道具,他一直在害怕,他怕你出事你明白吗?你的命是比我们低贱吗让你这么不当回事?你现在该做的是不让他担心,你老老实实地呆在我们身边不行吗!”
空气骤然沉寂,岑几渊呆愣地杵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跳动一下,他抬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他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从未考虑过严熵的处境,他扛着一个队伍的生死,自己所谓的保护,给他带来的诸多的不确定性他都要承受。
他还要承受,自己的死亡。
“岑几渊,在这个故事里我们每个人都一样,都会死的,你觉得你一个生病的人出去会比一个在一万多个故事里摸爬滚打的人安全吗……”女生的声音带着哽咽,紧咬着下唇强忍涌满眼眶的泪。
“不要再乱来了……求你。”她低着头擦了把眼泪转身。
“砰。”
……
门板被关上的敲击声将气氛彻底拉至冰点,货架震动,那些彩色的糖果在罐壁内晃荡,被阳光折射。
伏一凌看着久久没有出声的岑几渊深吸口气:“渊儿,来。”
他搂住朝自己靠过来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背。
“我们啊,就乖乖在这里等严熵回来,很快的,简子羽呢……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嗯……因为我们经历了一些事儿,那些她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调理好,你别和她生气,嗯?”
岑几渊抬手将人回抱:“嗯,我知道,对不起。”
“和我道歉干什么,你是我儿子哎,你想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已经很棒了,但是呢——”
“我知道,我是说,昨晚我去找那个怪物的事,我知道,”岑几渊将头抵住他的肩:“我本可以有更保险的办法,我没考虑到你们会那么担心,对不起。”
“嗯……”伏一凌笑了一下,将头埋地死低声音发颤:“那你以后,就好好保住自己的命……这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肩膀被洇湿,岑几渊将人抱得紧了些
“好。”
他看着轻轻拍着伏一凌后背的小手,摸了一下男孩的头。
“辛苦了。”
符车摇摇头,将他的手拽下来抓住。
“一个都不能少。”
伏一凌破涕为笑,抬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怎么学我说话啊。”
“对了,”他抽了一下鼻子,从兜里掏出糖果罐递过去。
“严熵说,这个给你。”
罐子已经被装满了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岑几渊不解道:“放我这和放你们那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是夏念留给她队友的。”
岑几渊呼吸一滞,攥着罐子的手指紧得发白。
“……姜弘济?”
“你认识吗?这是她队友的名字?”伏一凌歪着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你见到她队友了吗?”
“嗯。”
“难怪啊,怪不得严熵说把这个给你呢,那你们之前就认识也太巧了。”
“……”
“我还以为你在现实没朋友呢,你刚进来的时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朋友,高中同学。”岑几渊抽出手起身,躲开对方追问的眼神。
“高中啊!那很多年了哎这算重逢吗?不过这是缘分吧,如果你俩有谁没进来的话不就把对方给忘了……”
伏一凌后面再说的话,岑几渊已经听不清了,他低头看着这个罐子出神。
严熵,是在让他选。
店外,男人靠在墙边,指尖的火星跳动,他吐出一口烟将烟蒂捻灭,沾上烟灰的手指顿了顿。
他深吸口气刚准备拉门,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摸索出一颗糖含进嘴里。
“哎,哎你怎么不说话了,渊儿气氛不要这么沉重啊。”
伏一凌这个话痨还在问,听到身后的门被拉开他转头笑道:“严哥,找到了吗?”
“嗯,”严熵望着屋里的人道:“还难受吗?”
“没事了,我去喊简子。”岑几渊没回头,手刚搭到门把上被人拉住。
“撒谎,这么烫还说不难受。”严熵将人扯进怀里,“你知道你脸色有多差吗?”
“你抽烟了。”岑几渊眉头紧锁,拽起他的手看着手指上的烟灰。
“哪来的。”
“这里的人嗜糖如命,贪毒怎么可能只贪一种。”严熵笑了一下,把人抱在怀里拍了拍。
“你不喜欢,以后就不抽了。”
他语气柔软,怀抱也一如既往,和那双黑瞳里的阴冷迥异,
“嘎吱——”
门被拉开,岑几渊看着立在窗边的人喊道:“简子,干嘛呢?”
对方没回答,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察觉不对。
“怎么了?”
女生在发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岑几渊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
这家小铺立在镇子的边缘,这个窗户望去居然是一展平原,平坦、无垠,好像一直延伸至这个世界的尽头,两片巨大的彩色纸板划开一道地平线,中间却突兀地蹲伏一栋房子。
岑几渊眯了眯眼睛,看着站在房前朝着这边招手的女人觉得莫名。
是在朝这边招手吗?
“…妈妈?”
岑几渊瞳孔骤然一缩,回头看着呆愣地女生:“什么?”
他再次回头看着那个人,她没有这个世界人人佩戴地笑容面具,脸上的表情温和。
“怎么可能?”简子羽肩膀发颤,撑在窗边的手几乎使不上力。
“严熵!”
伏一凌砰一声拍在门板上。
“来了,钻头怪。”
拽住自己手腕的温度很烫,简子羽抬头看着岑几渊的脸恐慌难掩。
“假的,别害怕。”
她知道。
“不可能这么巧,你妈妈不可能掉进这个世界的。”
她知道。
“别多想,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她知道……
不可能的,她的妈妈,早就死了。
简子羽被拽着不住回头想再多看那张脸一眼,眼眶湿润鼻腔酸到发痛,心里被冲散许久的潮湿一经触碰,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滋——”
“滋——”
车后的怪物将街道上逃窜的人一个一个碾碎,飞溅的血肉掉在挡风玻璃上,红的触目,雨刷刷不掉那些血肉,很快便风干在玻璃上凝固干涸。
“我再也不吃糖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人们笑着逃窜,脸上的血液滑落渗进那张始终不肯合上的嘴,牙齿猩红,他们慌不择路,被车辆碾压,将上一秒还一起享用糖果的人推向怪物的针口,只为得到那一丝喘息的空间来让自己活命,下一刻又被那只巨钳拦腰切断拔去了头颅。
活着的人逃窜、哀求,死掉的人睁着空洞的双眼歌唱,注视着身处在这片地狱的每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