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快到了。”
“夏念。”简子羽拉住刚准备继续走的女生沉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逞强,你拿着手电在远处给我们照着就行。”
“没区别。”夏念垂眼摇头,下一刻她嘴里的牙齿被舌尖舔到,松动脱落。
她扭头将嘴里的血沫吐掉,牙龈酸痛发胀,舌尖再次触碰时已经空了很大一片。
女生抬眼望着天扯出苦笑,心中大概对自己的结果也有了个猜测。
她以为自己能面对那副场景,她高估了自己。
白光投射,一地碎肉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破碎的衣服被染红,伏一凌目光一抖,突然意识到抖的是拿手电的夏念。
“司若…”她看着那空洞的半个头颅腿脚发软被身旁的人扶住,眼泪不受控地滚落。
简子羽不忍,看着这一地狼藉。
这分明就是虐杀,将人杀死了还不够,被搅碎,还要被暴雨冲刷,死不瞑目。
伏一凌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生理性反胃:“我去找。”
他接过手电,和简子羽对视一眼点头。
画面中那个糖果罐好像被埋在地底,就在那个摇摇马周围。
伏一凌咬着牙迈过横在泥中的断手,将手电朝着那个塑料马照去,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四米,五米,偏西北侧……”他一步一步计算距离,最终定在一处彻底愣住。
“你妈的……不是,我不是骂你。”他看着这半张尸体手脚冰凉。
“司、司若是吗,那个,夏念她还活着,她没事……”他蹲下身看着自己的手套,纠结了半天。
“对不起……”他深吸了口气眼睛紧闭想去触碰这具尸体,又骤然收回,心中崩溃。
这活我好像,干不了啊!
他猛地站起身想转身走,脚底却像灌了铅一样,左右脑在不断互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预言和测量位置是不是出了差错,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他转身再次照住那个摇摇马,光线一寸一寸挪动最终还是停在那半具尸体上。
……
他叹了口气,也算认命,蹲下身伸手。
“对不起,司若。”
极度的生理恐惧几乎要把伏一凌逼疯,手中的触感黏腻冰凉,他不能闭眼,用力翻过尸体喘着粗气。
“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翻动滑出胸腔的内脏,强忍着自己的干呕。
不能,不能那样。
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开始在污泥里挖掘。
大雨反复将刚挖开的泥土冲刷回坑洞,伏一凌不敢耽搁,拼了命的挖,泥水溅到身旁的尸体上,他只能反复地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他胳膊挖到酸痛,脸上溅上泥污,这泥发红,发腥,他不敢多想那是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干呕又强行被自己咽回去,狼狈不堪的用沾满泥污的手套擦了好几次眼睛。
“咕噜噜……”手电筒被一块石头砸得滚动,贴着司若照亮前方的一片黑暗。
终于,伏一凌在坑洞中触碰到一块硬物,他拽住那块硬物的边缘发力,拔出糖罐的一瞬间身体失去平衡朝后栽去。
“嘶……好痛。”他的尾巴骨也痛,牙也痛。
他低头吐出自己的第二颗牙,还没来得及慌乱抬眼,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浓重地恐惧下他甚至忘了呼吸。
那块被手电筒照亮的空气前方,沉睡着三只钻头怪物。
”轰隆!”
闷雷滚滚,黑夜将空气凝滞稠得化不开,猝然间又被一道惨白的光劈开云层,映亮前方蜿蜒的路。
道上唯一一辆车撕开雨幕,车轮频繁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水浪。
车内的人神色阴沉,下意识想去摸出根烟来指尖骤然一缩,又重新握住方向盘。
严熵已经去那条路上找过了,除了一地的血液和残肢,什么都没有。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看到什么东西误以为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却只是一颗树影,一块巨石。
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在发烫,反反复复地提醒他岑几渊在等他。
“岑几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我后悔了。”
车头猛然向前一栽,惯性拉扯让严熵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前撞,安全带勒地他生疼,轮胎徒劳地空转了几下彻底报废。
他看着仪表盘上的灯深吸口气,颓然地靠回椅背,车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指尖忽地一烫,一个片段刺进严熵的脑海,他猛地起身,眼中是掩饰不住地慌乱。
“砰!”
车门被甩上,男人在雨中狂奔,呼吸被雨水淹没。
岑几渊。
严熵的心剧烈跳动,片段里的那张惨白的脸反复重播,巴不得将他的理智彻底击溃。
“噗通。”
他猛地跪地,喘着粗气抬起颤抖的手。
为什么不烫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他目光几乎是涣散的,疯了般揉搓手指反复确认那枚戒指的温度,手指被搓红,搓破,被雨水浇地发痛。
“为什么突然这么凉……”他哽咽着摩擦那枚戒指上那颗宝石,下一刻戒指上传来的细微声响彻底将他的心弦崩断。
“咔嚓……”
“不要…不要!”
他握着那枚戒指,徒劳地捏紧再捏紧,摇着头痛哭。
“岑几渊!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咔嚓。”
严熵颤抖的身体骤然停住。
“岑几渊——!”
第61章
“噼啪——”
翻涌的浓云深处再次猛地刺出一道闪电,狰狞的树杈倒影将伏一凌惨白的脸分割,他强行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颤抖着指尖去够那个手电。
闷雷再次将这片森林震出一声怒吼,本瓢盆的雨依稀见小,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的不安。
他几乎是抓起手电就起身拔腿逃跑,脸色唇色失血般的白。
简子羽听到脚步回头,看着对方慌乱的样子心头一紧。
“钻、钻头怪,三个,这森林里、有三个怪物……”伏一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看着渐亮的天。
“它们、它们在睡觉……”
入夜之后,就没有听到过它们的声音。
伏一凌回过神来心跳骤然一停,下一刻他拽着简子羽的手。
“我们得走,天快亮了!符车,用你技能带着夏念跑,天亮前一定要出这片森林。”
符车点头,刚准备去拉夏念的手被拦住。
“糖果罐,只有一个吗。”
“我们没时间去找另一个了夏念,天亮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简子羽拽着夏念的手道:“我们可以明天晚上再来找啊!”
“我没有时间了。”
如果不找到这个关键道具,她熬不到第二天晚上。
雨停的毫无预兆,女生的发丝滴落水珠,她笑了一下,脱下衣服递给伏一凌。
“谢谢。”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几步忽地一顿。
“你们,一定要出去啊。”
……
伏一凌看着女生的背影,狠狠脱下沾满泥污的手套丢在地上骂道:“艹。”
雨后的森林本该是翻新泥土的味道,夏念却只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走过那片血污,迈过那块残肢,目光从那颗头颅上扫过双眼空洞麻木,垂在身侧的手臂不断发抖。
她将手伸进衣服将那五颗牙掏出,手掌翻转,牙齿砸进泥水噼啪作响。
清晨的天雾蒙蒙的,她望着前方依稀露出轮廓的怪物出神。
其实就算是找到这个罐子,她大概也出不去了,她只是想,能找到这个罐子交给自己的队友,能让他们别再来这片森林。
她的队伍里只有一个言师。
言师,预言死局,强逆因果,这预知成不了多利的刃,她总是在看着自己队友的背影,那是他们留给她最多的东西。
她停下脚步,慢慢蹲下看着这个木马,不由觉得可笑。
司若死的地方埋一个,另一个居然埋在这里。
指尖挖着泥土,药瓶的碎片扎进手掌她却感觉不到疼。
就差一点。
只差一点。
司若和她的死亡,明明离活着这么近。
天边的山丘露出一缕阳光,投射在她溢满泪水的脸上,童谣苏醒,钻音刺地她耳膜生疼大脑一片混沌。
泥土中心的糖罐被照得反光,晃得她视线越发模糊。
“滋——”
“滋——”
身后响起钻音,她拽出那个糖罐看着上面的红光哭笑皆非。
“是我失职,我不配为言师。”
她喃喃起身,回望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怪物,紧握着糖罐转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这个送出去。
手腕上的红字猛跳,她咬着牙往自己嘴里塞了瓶特效药强迈着发软的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