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湿的。
  “那是心疼,对么……”严熵将脸埋进岑几渊的颈窝,深深地吸了口气。
  “岑几渊,我好像,很早很早就在心疼你了…”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砸地岑几渊的肩膀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动。
  压抑的哽咽在空间里回荡,他说不出一个字、一句话,只剩下咸涩在唇齿间弥漫。
  好不像你,严熵……
  抿了抿唇,想抬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发觉自己手上的刺会将人扎伤,垂下眼睫,又去揪着严熵的袖子往上抬。
  “可是,我想看着你。”
  下一刻,严熵的手腕翻转,手掌与唇一同落了下去。
  声声短促的啜泣从交缠的唇舌间传出,这吻轻柔又绵长,却因为吼中唔咽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窒息,眼角的泪滚烫,那是严熵捂不住的、沉积多年的委屈。
  岑几渊在啄吻的间隙吐出的话,声音微弱。
  “严熵,再深一点…”
  话闭,这吻吻得越发激烈,滑进衣摆的手烫地他发抖,他回应着仰头,控制不住地试图用这紧密的贴合去填补自己灵魂深处的空缺。
  这纯白的房间太亮太静,处处充斥着暧昧的声音、潮湿又黏腻。
  压抑的唔咽,呼出的气息被不断掠去,两人的理智都被搅得濒临失控,严熵指尖微微用了些力。
  耳旁再次传来颤抖地呻/吟,勾起一阵或,他阖住眼将心中的欲望尽数吞咽。
  “岑几渊,你怎么就这么让我上瘾呢……”
  严熵磨着那唇瓣低喃,嗓音里是隐忍到极致的哑。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时是从未有过的勾人,明明充斥泪水,如同一只惊慌又无助的猫,却又带着渴求和得不到想要之物的埋怨。
  还好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严熵想。
  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岑几渊,他会把那些人的眼睛挖出来。
  _
  不知道吻了多久,唇瓣每每分开都带着恋恋不舍,却又在岑几渊彻底将自己撤开时,温热的气氛又渗进丝丝凉意。
  许久,岑几渊忽地先开口说了话。
  “严熵,其实我……是被赶出福利院的。”
  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声音也被压得很低很低。
  “因为是个怪胎,喜欢站在雨里,孤僻,沉闷,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支起身子,靠住墙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顶灯,眸中开始不自主地回放自己的过去。
  “这本来没什么,院长本身也习惯了我这从小带到大的怪癖,但一旦这个怪癖影响到别人,那就是错的,是不该做的,被指责也是活该。”
  抬起手,指尖掌心带着凝固的血痂,被刺穿的伤口发麻,好像早已感觉不到什么痛。
  “其实我不懂,人淋雨为什么一定要被拽回伞里,为什么人一定要按照刻板的模子去活,我觉得累我就不想去讨好别人,也会是错的。”
  他扭头迎上严熵的视线。
  “于是我试了,我用我自以为的友善去对待所有人,去和人交朋友,最后我害死了一条人命。”
  严熵身子一顿,垂下眼睫,没有去追问,似是想等他自己说。
  岑几渊看着他没继续问,心中明了地笑了笑。
  “她是为了找我死掉的……”
  灯光照得他有些恍惚,白光在视线间被模糊成那晚费力穿透浓密雨帘的车灯,手指紧了紧,指尖的刺便又刺深了几寸。
  白光被脑海中救护车的警笛声扭曲成红蓝色。
  暴雨里,一地碎片,疯了似的摇晃抽打玻璃的雨刷,被雨压灭不断冒着白烟的漆黑车身,世界被撞得歪斜,没有任何一个物品在它本该在的位置。
  也包括了那被挤在护栏间的人。
  雨水怎么都无法冲刷掉沥青路面上的血迹,只能将之粘稠稀释,可随着稀释,那液体中逐渐掺进花白的不明物。
  这救护车来的太过徒劳,那孩子的生命早就停滞了。
  停滞在八岁。
  _
  “岑几渊。”
  严熵起身靠过去,将人的肩膀扶起来与之平视。
  “你没有强迫她找你,那车祸不是你造成的,也不是你把她推到车轮底下,你没有杀她。”
  岑几渊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是没有杀她,‘害死她’、‘她为了找我而死’这些话本就不是我心中的想法,只是他们都这么说,我就听,我觉得也没必要反驳,可能他们就是需要这么个理由来让自己的失职好受一些。”
  “因为她们自己没看好孩子,因为司机自己超了速,因为那天正好一个红绿灯故障没来得及修缮,但是这些只要都怪在一个人身上,不就轻松多了吗。”
  唇角轻轻勾了勾,岑几渊扭过头去深吸了口气。
  “如果让我带着害死一条命的事实,我哪有底气活下去,那个孩子的鬼魂估计会为了让我遭报应纠缠我一辈子,他们为了让自己好受将我定义成凶手,我讨厌也好、承受不住也好,我也总不能因为这些操蛋的东西去死。”
  “我太想活了,严熵,所以离开福利院后我用了各种办法活下去,未成年没办法工作我就钻空子,人逼一逼总能找到条路走,直到我成年,我上了大学,我终于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哪天被发现是个小屁孩然后被赶出去的日子。”
  “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确实也有用,大学后我在一家会所当服务员,靠着这张脸老板对我的态度还不错,生意也越来越好,但很快我就被炒了。”
  岑几渊笑得有些自嘲。
  “就因为我不愿意让客人摸,身为一个服务员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地跪下帮人倒酒,更不愿意在钱堆里抓住谁的脚学狗叫。”
  “但是不愿意,没有用的,那些人有的是法子让我这种人妥协,所以我动了手,我身手不错,自小就不错……我觉得我至少要让自己以自己看得起的方式去活。”
  他扭头对上严熵的视线,眸子灯光晃得模糊,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我这样的人,在现实里就算是再痛苦,就算是苟延残喘,为了自己那点清白与自尊心我也能坚持住……”垂下头,似是不愿意再让人看到这双暴露脆弱的眼睛,话也被强行压住那股哽咽的劲儿。
  “偏偏我tm在来到这里没几天就被你上了,为了活着我倒是无所谓啊……但是严熵,你照顾我,教我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你和我站在一起,救我怜我让我觉得,哦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我也有可以说话的人了,我可以稍微在这世界上喘口气……你招惹我…又骗我……”
  偏偏,我又真的离不开你。
  这些话一句一句地从岑几渊的嘴里,用他能保持住最平缓的声音说出来,说完,他便没再出声。
  严熵沉默着,只是看着那双不断溢出眼泪的眼睛,心头的感觉很奇怪,有些痒,有些沉,更多的是发闷,闷得让人喘不上来气。
  许久,他忽地开口。
  “岑几渊,我可以抱你吗?”
  话虽然问出口,他却没等回应,俯身抱了上去,像是知道对方根本不会推开他,将手收得越来越紧。
  原来一个人的过去,可以比他的灵魂还沉重,严熵抿着嘴,阖上了眼睛,腰部轻轻绕上来一层白雾,和那人的小腹一样柔软,
  怀里人的体温冰凉,压抑地啜泣着。
  “如果讨厌我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就不要停下来,你可以一直讨厌我的,想讨厌多久都没关系。”
  严熵抬手轻轻抚着岑几渊的头发,他觉得自己慢慢学,慢慢来,总会知道该怎么将这个人照顾好,总能学会怎么去爱他的。
  岑几渊静了半晌,脸埋在严熵的颈窝,声音好像有些郁闷。
  “可我已经是你的残影者了,讨厌你有什么用。”
  严熵笑了一下,站起身朝着本消失的门影走过去。
  “你给我的,多少都不够,人也好,讨厌也好,不够。”
  间怀里的人没有再答,耳根脖颈的绯红却却在回应着这句话,严熵笑着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背。
  “你再这么害羞一会出去会被笑。”
  “闭嘴。”
  “真的不怕被笑吗?”
  “滚,我没害羞。”
  “那你把头抬起来。”
  “………快走。”
  察觉对方终于迈过了门岑几渊抬头,正对上两对疑惑的眼睛。
  岑几渊:“……”
  立刻又把自己的头埋下去,假装无事发生,但是声音压不住了。
  “你们他妈的为什么这么贴着墙站啊!”
  简子羽指了指身旁的伏一凌:“他说想听墙根。”
  “去你的,我想听你过来干嘛??”伏一凌被戳穿差点被把自己尾巴踩了。
  简子羽郑重地回头看了一眼门:“看着你不让你进去。”
  岑几渊忽地扭头:“你们听到了?”
  留意到他红肿的眼睛,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