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们可以给你一艘带动力的救生艇,足以支撑你航行到海岛。你需要为此另外支付一笔钱。
  当然,这一路上也可能引来异端的攻击,如果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可以雇佣我们船上的高阶异能者,给你提供相应的保护。”
  裴恒询问了对应的费用,最终以110万的价格达成了这笔交易。
  “我不需要异能者的保护,只需要救生艇,和一艘足够偏僻的单独房间,食物只需送到门口就好。”裴恒道。
  利落地付完款,他好奇道:“你们的船票这么贵,要是真遇到走投无路的人,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异端吞噬而死?”
  二副检查完到账的钱,笑着回应道:“我们船长是五王里面最慷慨仁慈的一位,作为女性,她共情弱者、扶危济困,如果真有贫苦人想上船,我们会根据情况进行相应的判断,或减免费用,或无偿带他一程。
  当然,对于你们这些手头宽裕的人来说,船票会有一定的溢价。愿你们的慷慨能挽救更多的人。”
  裴恒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回答。
  从二副手中接过补办的船票和房卡,裴恒转身往外走去。
  他没有再询问更多细节,正如他无视了从墙壁后透出的一抹打量的目光。
  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一扇隐藏在二副后方的暗门也徐徐开启,现出一位坐在旋椅上,穿棕黑色皮质水手服,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的赤瞳卷发女子。
  此人正是“破风号”的船长——万妮娅。
  她姿容俏丽,眸色深深,在二副殷勤为她续杯时,抬手将高脚杯递了过去。
  “船长,您觉得,让他上船会带来危险吗?”二副在酒水的汩汩声中,开口道。他看向船长的目光里不乏爱慕之情。
  万妮娅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说不准。”
  “怎么说?”二副问。
  万妮娅抬手递过一份通缉令,上面印着裴恒的真容,还有他所涉案件的具体信息。
  除却名字外,下面有行字被特地标红标粗,显得分外醒目:“……携半神级以上的异端出逃……”
  因裴恒并未以真面目现身,二副也显露出几分疑惑,问:“是他?”
  万妮娅充满睿智的双眸中波光流转,缓缓道:“我和他层次相近,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威胁。
  如果通缉令上的内容不假,那凭借他的能力,再加一个半神级异端,我们不可能打的赢他。
  不过我们也没必要跟他发生什么正面冲突,这种游走在黑白两道间的人物,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危险性。交个朋友,比和他结仇,要更有利。”
  二副担忧道:“可他要是在船上狂化起来,不好办吧?”
  万妮娅斜蔑他一眼,道:“怕什么。就算弄不死他,我也有把握把他扔到安全航路以外,让他自生自灭。
  难道,他还能从那群怪物口里活下来不成?
  而且……他刚刚已经发现我了,却没有声张,看起来不像个自寻死路的笨蛋。
  况且,他不是想去七区吗?要是死在路上,那多不值。不如遂了他的意,反正这点钱,不赚白不赚。
  对他来说,这七十万,也算物超所值。”
  万妮娅将通缉令用打火机点了,再把碎屑扔进烟灰缸里,等它燃尽了,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往甲板上走去。
  …………
  裴恒快步走到自己房间,才刚刚关上门,就看到一只庞大无匹的触手从自己胸前延伸出来,随后便是膨胀到近乎恐怖的完整躯体。
  他怕被人察觉,急忙放出独立空间将这个房间封锁,免得那股扭曲邪恶的气息往外散溢。
  此时的褚颜已经变得无比巨大,膨化的身体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九根触手盘绕扭曲着,湿滑的粘液不断往下滴落,将地板也染得湿滑一片。
  床铺衣柜和桌椅,这些木质家具在它那强有力的触手下,就如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拍成碎片。
  一嗅到海风的气息,它就像是骤然苏醒了一样,变得极其狂躁易怒。
  虽然它已封存了为人时的记忆,可七年前的狼狈逃亡,那深埋在它灵魂中的痛苦和屈辱,还是让它忍不住失了控。
  它的触手将地板拍得啪啪作响,哪怕有空间壁垒作为隔阻,可那轰然的响动还是显得分外骇人。
  “阿颜。”裴恒伸手拥抱它,试图平息他的怒火,却反被它用触手摁在地板上,宛若引颈待戮的囚徒。
  无数根须从触手中延伸出来,扎进裴恒的身体,抽走他的鲜血,以给予他反抗的惩罚。
  裴恒没有闪躲,也没有反击,他仿佛完全不知道痛一般,温柔地回抱着那攻击他的触须,道:“都过去了,别怕。”
  他低沉的嗓音如某种奇妙的絮语,在这片空间中反复回荡:“我会保护你的,别害怕。”
  他看穿了这庞然大物底下怯懦的真相。
  他知道他的爱人曾独自漂流千里,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来。
  那一定非常痛苦且艰难,给它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所以它才会这么躁动不安,片刻不宁。
  他将精神力发散出去,如一层薄纱般笼罩了它。
  在这场缥缈如轻烟的梦里,褚颜的触须慢慢收回,整个躯体也渐渐安静下来。
  它的触手依然紧缠在裴恒腰上,甚至将他拉得更近了一些。
  而裴恒也毫不迟疑地张开双臂,竭尽全力地将它的触手抱进怀中。
  …………
  褚颜的记忆,随着滚滚的涛声,一点点在这睡梦中苏醒。
  阮星河的追杀如影随形,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像个仓皇的野兽一样四处奔逃。
  他顺着江水漂流,或是攀附在客轮的船底,有不怀好意的人想要将他抓捕,却无一例外的,成了他的盘中餐。
  他克制不住自己进食的欲望,一如他控制不住身体在人形和怪物态之间的转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遭了什么变故,阮星河的杀戮停止了。
  而他误打误撞上了一艘偷渡船,往变化不定的大海中驶去。
  那几天的他将气息藏得很好,短发缭乱看不清面容,看起来只是一个孤僻些的古怪孕妇。
  船上大多是些好奇心过剩、想出海探险的普通平民,有的甚至拖家带口,将几岁大的小孩都带上了船。
  那本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旅程,如果客船没有在中途被海盗劫持的话。
  第114章 神变
  湿热的海风带来无尽的咸腥气息, 如暴死在池塘中泛着白的腐烂鱼尸。
  褚颜缩在狭窄的货舱里,从窗户的缝隙里窥探着外界的一线天光。
  他不知要往何处走,从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已经干涸成硬块, 腹部的生机也已完全断绝。
  他却还傻愣愣地抚摸着那块肌肤, 半疯半傻地轻轻哼唱着不知在何时听过的童谣。
  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砍杀声顺着海风飘进货舱。男人的哀求声,妇人的啼哭声,小孩的尖叫声, 在甲板上响成一片。
  “求求你,求求你, 我愿意把我的钱全都拿出来, 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男人挡在自己的妻儿面前,试图唤醒对方的一点良知。
  然而等待他的, 却是径直割向咽喉的尖锐刀锋。
  男人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无力地摔了下去, 在地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破开的喉管在他指下随着脉搏抽搐跳动, 猩红的血浆从创口处狂涌而出,填满了甲板上的凹槽。
  足以遮天蔽日的船帆在血腥气中高扬,除却被控制住的乘客外,船员和海盗们已经默契地分成对立两派。
  地上除了被海盗们刚刚杀掉的乘客外, 还有死在最前头的船长和大副。
  他们的脑袋如被剁掉的鱼头般, 随意地扔在甲板上, 接受着凄凉月光的洗礼。
  那圆睁的双目死死望着天,瞳孔里凝固的最后一点神情,是被入侵者杀死时的畏惧和恐慌。
  船员虽然已被海盗们吓破了胆,却仍想争取和谈的机会, 他们推搡片刻,很快便站
  选出一位发言人,那人正色道:
  “大家都是在夹缝里讨生活, 都不容易。要不这样,这次的出行费用,除去油耗和伙食外,其他的我们都送给你们,你放我们和这些乘客离开。”
  海盗头子的目光冷冷地投递过来,他的脸上涂满了奇怪的油彩,盔甲上长满了嶙峋的藤壶和苍绿的海藻,他一边举起弯刀,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一边指使新的手下上前,将顽抗者推到中间砍头。
  一时间再无人敢擅自发言,人群中除去一些无法控制的啜泣声外,便只剩大海浪潮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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