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循着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墙上的第二幅挂画。
  只见画中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了相框上沿,将天空的位置全部占据,一片庞大的黑影,正从海底深处徐徐走出。
  “不好!”胡克刚喊了这一声,汹涌的海水就从第二幅壁画里狂涌而出,将整个房间彻底淹没。
  胡克费力睁开眼,他的视线所及处,只剩漂浮的电视冰箱和桌椅。
  求生欲迫使他往门口的方向游去,可哪里还有门?
  再看向另一侧的玻璃窗,连窗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房子变成了六面都是墙、严丝合缝的石盒子,要把他们活活淹死在这里。
  褚颜也被这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
  咸腥的海水,与淡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是他被特情局通缉,被爱人背叛,乘着死寂无人的客船,抱着他小得可怜的女儿,在浩瀚无垠的海上漂泊。
  那时的天气,也像现在这样,满是暴雨和惊雷。
  一声一声,轰击着他的心。
  那时的他,根本不知他们会生,还是会死。
  无边的雨依然在狂乱地下着,他们置身在狂暴的天与海之间,仿佛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
  他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渴望着能有人来救救他们。
  那时的他们,多么可怜,又多么无助,可现在,再也不了。
  他不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他找回了自己的部分力量,可以向这些不公复仇了,不是吗?
  他冷笑着,径直看向海水的深处,那异象的来源。
  那是一只如章鱼般丑陋的庞然大物。它有着长满吸盘的腕足,腕足顶端,还带着菊花状的满是长牙的口器。
  也许是房间太小,无法让它显出全貌,但仅仅只露出冰山一角,都足以让人畏惧臣服。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胡克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像被锤子狠狠撞了一下,顿时口鼻流血,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一般,向着口器造成的漩涡内漂去。
  陈旧、古老、重复的呓语,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间响起。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任何一种语言,晦涩难懂,仿佛从天外而来。
  祂说的是:“拉……莱耶……拉莱耶……”
  而会在人们心中反复念叨这个海底古城的,只有被封存在拉莱耶的那位旧日——克苏鲁。
  即便是觉醒态的褚颜,在面对这位强大旧日的精神攻击时,也不由得从鼻端涌出了一股殷红的血。
  他知道,自己目前还不足以跟克苏鲁抗衡,如果硬碰硬,自己很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所以他避开了视线上的直接接触,只是做了一个恭恭敬敬行礼的手势,道:“伟大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大人,请看在你我同出一脉的份上,行个方便。”
  他用的并不是人类应有的语言,叽里咕噜,倒像一种无法解释的奇怪咒语。
  可被他恭敬称呼的那位旧日,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
  无边的死寂中,克苏鲁黄浊的目光穿破无边的海水,径直投射过来,似在打量这无知无畏的后辈。
  祂似乎辨认出了褚颜身上那股奇特的气息,也断定仅靠一个现实投影,很难将祂吞吃干净。
  带着叹气,也带着惋惜,克苏鲁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深海之中。
  所有海水也都停止了流动,甚至开始往画中倒涌。而那条绵长的触手也缓缓松开到嘴的小羊——胡克,和海水一起退回了画中。
  褚颜松了口气,将差点死去的胡克拽到一旁,自己在一片狼藉中找了个椅子坐下,闭目休憩。
  天空中仍有雷暴闪烁,似在表达祂的不甘,但终究无济于事。
  褚颜就静静坐在那里,却如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了这片狂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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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极度深寒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褚颜在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脚下是成堆的尸骨,目光所及处是黏腻的碎肉和血浆,乌黑腥臭,令人作呕。
  这里不在现世,也不在过去和未来,它是凡人不可触及之处,唯有用特定的方法,才能将进出它的通道打开。
  天空中没有月亮,四周却有一幢幢漆黑寂静的高楼,高高矗立着,如同沉默的鬼影。
  而他浑身浴血,正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仿佛身后有死神在追逐。
  一个慈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说的是:
  “你来到这里,是祂的诱导与安排。但你不能屈服……掌握那份超凡的力量……让世界重新恢复正常……”
  那个声音一点点低落了下去,最后变为一声凄厉的哀嚎。而他带着那人的遗愿与嘱托,一直一直麻木地向前跑着,再也没有回头。
  褚颜的意识高高地悬于上空,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沉默不语。
  他明白,这并非幻想中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而他的这次归来,正是为了结束这些盘桓在人类头顶,无穷无尽的异常事件,让世界恢复正常。
  …………
  褚颜是被水激醒的。
  当他睁开眼时,才发现房间里竟发了洪水——水都淹到脚脖子了!
  而他也不在热气蒸腾的浴缸,而坐在客厅的破凳子上。
  难道自己又犯失忆的病了吗?要是吓着别人,可就不好了。
  他拍了拍胸口,想安抚下自己的小心脏,却蓦然发现,他的《救世主保命守则》还在这里,便赶紧拿出来看了一下。
  因为是羊皮纸,《守则》并没有泡坏,他翻开书册,发现第二页出现了新的守则:
  “第二条:遗忘
  适当的遗忘,能保持更好的理智!”
  这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忘记过去的种种,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
  他虽不理解,却并没有深究,眼见自己还全须全尾地活着,也没啥意外发生,就开开心心地抬起脚,准备去看看漏水的源头。
  “嘭。”这一脚,却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那位便宜队友——胡克的脸上。
  …………
  胡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往脸上一抹,扒拉下来一只长着八只脚、活蹦乱跳的海章鱼,当即心有余悸地将它用力扔远。
  房间里已不见了褚颜的身影,倒是洗手间里传来一阵物体活动声。
  不会被怪物吃了吧,正在啃食残骸?胡克显然没少见识这种场面,当即一边蹑手蹑脚地挪动,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在卫生间里埋头奋战的正是褚颜,他手上戴着一副黄色的橡胶手套,正在费力疏通下水道。
  “你醒啦?”褚颜道:“我说,这物业也太差劲了吧,漏水成这样都没反应,打电话也不接,还要我自己来修。”
  胡克看着毫发无损的他,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就像在看一个寄居在人体里的庞大怪物。
  刚刚的洪水,巨物,全都不见了,而他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跟自己讨论下水道维修?
  他难道是什么不世出的强者?但看他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又不太像。
  可能有什么保命的法宝吧。胡克想。
  褚颜擦了把脸,道:“你不是魔术师吗?能不能变点趁手的工具?这皮搋子也太难用了。”
  胡克没有反驳,他也需要试探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他信手一抓,用“偷窃”技能,从隔壁的房间里抓了个下水道疏通神器,递给他。
  “有异能真好。”褚颜浑然没有半点“强者”应有的姿态,由衷感慨完,就继续围着下水道捣鼓捣了。
  一边干活,还不忘跟胡克吐槽:“你说这酒店设施也太糟糕了,下水道堵了就算了,那么大个浴缸还能炸,还不知道采购的人一路上吃了多少回扣呢?”
  胡克将目光挪向浴缸的残骸,想起自己差点被窗帘勒死时听到的巨响,看他的眼神越发狐疑了。
  虽然手头有事做,但褚颜身上本就被水打湿了,一时间竟有些冷了,忍不住对胡克道:“你能把热空调开开吗,有点冷了。”
  “哦。”胡克没有多言,直接便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下水道疏通,看到积水渐渐往下流泄的时候,褚颜才终于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妈妈,他就应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换得了灯泡搞得了维修,中间还能奶奶娃。
  想到娃,褚颜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只觉得每一分钟都充满了朝气。
  他脱下手套,走出门去,发现胡克在房间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而地板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褚颜一来,就被他抓着凑到第三幅挂画面前,道:“你快看,画变了!”
  褚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第三幅的雪越下越大,几乎将整个世界都遮蔽,连那个怪笑的雪人,都快要看不见了。
  胡克解释道:“这三幅画是预告,分别对应着三种不同的危机。画一动,房间里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第一幅带来的是鼠疫,第二幅代表的是洪水,而第三幅……是暴风雪、冰冻,和极度深寒。”他冷着脸,说:“它想把我们直接冻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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