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只可惜就他查挂号系统那会儿,微信里权哥发来一条消息,却又被撤走。
第二天。
裴聿一早到了医院,先到icu看过12小时前做完右侧岛叶胶质瘤切除的患者,查体见其左侧肢体功能正常,他安下心来。
再回到病房,今天不是大查房的日子,查自己负责的患者即可。
8点过半,他带实习生小陈来到门诊,先与小陈一起重温了这6位复诊患者的病历。
九点准时开诊。
复诊患者一般是之前手术过、然后按医嘱提前两周或一两个月预约好的,号都在前几位。先问诊,查体,需要做影像学检查的都开了单子。
十一点左右,第一名初诊的患者进门,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阿姨被女儿带过来,主诉头晕。
两母女唉声叹气,也不知是听谁说得,人快不行的样子。
裴聿为老阿姨查过体,属于颈椎病但没有手术指征,推荐她回去先做做理疗,如有必要该去理疗科挂号。
下一个初诊患者是一名32岁的大汉,声称自己撞到头之后,一直头晕恶心。
裴聿皱眉:“什么时候撞到的?”
大汉:“昨天下午。”
“为什么当时不马上就医?”
裴聿边问,边看对方双眼的瞳孔等大等圆,神清,目光能精准地与他对视;双眼对光灵敏,追光也毫无迟滞。
“当时不晕。”大汉补充。
“什么时候开始晕?”
“昨晚突然就晕了,天旋地转的。”
“具体几点钟?”裴聿边问,边与实习生小陈一同消毒双手,准备探查伤势。
“那个……十点!”
“是这里吗?这样按压疼吗?”裴聿按上患者指认的撞击点。
“好~痛~啊!”大汉声如洪钟,可能发现自己太强壮了,不像头晕,又虚弱地喘了口气。
实习生小陈小声问:“老师,这颜色不太对呀,这种粉红色怎么像刚受伤不久,而且这伤的程度……”
好问题。裴聿马上举手打断,不动声色点点头。
小陈于是问:“先生您怎么撞的,能形容一下吗?”
大汉急了:“就这么砰一下撞门框上了啊!我还骗你么?我又看不到自己的头,你说啥还不是啥。我感觉头晕恶心想吐,这还有假?哎你们这医院行不行啊,快点给我开检查啊!我一定是脑震荡,赶紧的,ct、核磁什么的都给我上一遍!”
小陈劝说:“先生您先别急啊,我们再给您仔细看看,判断一下伤在哪了,没必要的检查我们不会乱开。”
大汉又叫:“哎我没说要省钱啊。”
小陈还想劝,两人却看见裴聿坐回位置。
裴聿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又用余光再次扫过那大汉的身材,与前晚踏足他公寓的三位大汉、或平时跟在某人身边的黑衣人,除了像就是像。
谁派他来的,八九不离十。
这副主任医生微不可察地叹气:“先生,您没有家属跟您一起来吗?”
大汉似乎一滞,又吼叫:“我为什么要带家属啊?你们治不治啊?赶紧的。”
此时可能觉得自己凶得不太像天旋地转,又“娇喘”了一口气。
小陈:……发了个抖。
裴聿却突然朗声说:“治,马上给您治。”
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又说:“cta、dwi、脑电图监测24小时,这些都只是基础。”
大汉满意地点点头。
“再加个tcd,这个过程可能会因为人为干预血流,引发头晕、眼黑,不会致瘫痪的,就肢体麻木些、任人宰割而已,没事,我等下亲自去看您。”
大汉似乎定了一瞬。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项,腰椎穿刺。就是用一根特制的这么粗的针,”他捻捻手指,乍一看比烧烤竹签还粗,“从您的腰部脊椎间隙,一穿穿进去,一点一滴、抽取包围着您大脑和脊髓的液体。噢,您放心,不是你想像中的僵尸吸食脑子,这是正规的检查手段,不会很痛的,我们很专业,绝不手抖。您一定不会害怕吧。”
小陈:???
大汉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医生,我一定要做这个检查吗?”
裴聿:“您当然可以不检查,那我就不开了。只是,您这么吸气,我很怀疑您是颅内感染啊。”
小陈:!!!
大汉忙说:“不不不,我当然信得过您。赶紧开吧,多开些。”
裴聿想笑又赶紧憋下来:“对了您是从事什么工作?”
一听,大汉弱弱地说:“体力活。”
裴聿:“那就麻烦了。估计您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从事原来工作。”
要是这样还好。可在另两人眼中,他的神色大概就与神父为信众做临终祷告,那么沉痛而悲悯。
大汉:“我突然感觉好像没那么严重。”
裴聿长叹一声:“这位先生,其实您很幸运!撞这一下真没什么,可把您原来隐藏的疾病给撞出来了,好好检查,一定要检查,千万别讳疾忌医。去吧不送。”
大汉的步伐比进门时沉重得多,气势却比刚才弱了不止一分两分。
刚才小陈全程目瞪口呆,此时吞了口唾液:“老师,您……”
裴聿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直接叫:
“下一位。”
第36章
9号, 也就是第二位初诊患者,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大多岁的、打扮简朴的妇女。
“医生,我头很疼。”
裴聿看了看:“王女士, 您好。说说怎么个疼法。”
“嗡嗡疼。”她瞟了一眼右侧比她高的小陈一眼, 又赶紧看着裴聿,眼神专注。
“王女士, 具体是哪个位置疼?左边,右边,还是整个头?”
“啊?哦……就就两边都疼,对, 两边痛得嗡嗡声。”她慌忙用手指了一下两侧太阳穴。
他用笔灯再次要求患者配合。眼珠追光、瞳孔对光反射并无异常。
又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这位阿姨答得有点快,但每次说完又不确定地抿了抿嘴,还老往坐她右前方的小陈脸上瞟。
搞得小陈都有点慌, 以为她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裴聿问:“女士,您认识小陈?”
阿姨马上收回目光:“不不不。”
裴聿:“啥时候开始疼?”
“在……在搞卫生的时候,突然就疼了。”
她再次瞟向小陈, 又慌忙低头,本来屁股稳坐在凳子上、却极不舒服地扭了扭。
让裴聿都替她担心:“女士您别紧张, 慢慢说。”
“我不紧张!哎哟我头太疼了。”
她赶紧揉了揉太阳穴, 但抬起的手却准确而有力、揉的动作也极用力,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脑袋里很疼似的。
“是胀痛, 还是像针扎?”
“好像有点……是胀痛!”这阿姨原本低着头,控制住自己不抬头看, 眼帘却不自觉往上瞟。
“还有别的吗?比如恶心想吐?或者看东西模糊?”
“有!恶心想吐!”她似乎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赶紧点头如捣米,“看东西……好像也有点花。”
头这么“疼”还这样点头,裴聿与小陈看着都替她肉疼。
又指挥患者:“请您躺到检查床上, 我帮您检查一下。”
阿姨马上双手抱胸:“头疼还要躺在床上?”
裴聿连忙说:“您别担心,我让护士进来。”
阿姨:“护士还不是和你们一伙的。”
裴聿再次皱眉,重重叹气:“但您这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啊。我现在怀疑是血管问题,后续可能还要做脑血管造影,就是从大腿根插根这么粗的管子,一直通到脑袋的血管里,打造影剂。”
又再次比划下:“不用害怕,会打麻醉的,一点都不疼,你感觉就是像一条虫子钻进你体内,再通过身体、脖子,爬啊爬进你脑子里。”
小陈:我今天有点不太认识他。
阿姨急得说家乡话:“喂靓仔,你无甘夸张啊嘛?米就头赤赤地,有甘严重咩。”
“阿姨,您有同伴与您一起吗?这样吧,您的病情我对您说不太方便,您改天带上家人一起过来,检查嘛,也不急着今天做。”
裴聿再次摆出个悲天悯人的神态。
“……”看他这样子,阿姨慌了:“我弟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又一名壮汉推门而入,一开口:“妈!您怎么了?”
看着王女士病历上的年龄大大的48,再看看壮汉比他俩25、28的看起来还要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