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两者非但未能顺利融合,反而因为本质同源却走向了不同的情感极端,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这种排斥,在原宿主精神本就因长期等待而绷紧到极致的情况下,直接导致了一个后果——人格分裂。】
  楚泗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那判若两人的眼神,那截然不同的逻辑和情绪表达方式,那主体意识的毫无察觉……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因为子笙变了,而是他的灵魂,因为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创伤和矛盾,裂开了。
  一个,是经历了四年彻底失去、只剩下冰冷占有欲的慕子笙。
  另一个,是害怕被吞噬、不甘作为记忆存在、执着于证明自己也被爱着的小慕子笙。
  而这一切的根源……
  楚泗乔猛地闭上了眼睛,一股铺天盖地的自责将他彻底淹没。
  是他。
  是他自以为是的救赎。
  是他回到了过去,给予了小慕子笙温暖,却又残忍地告诉他终将消失的真相。
  是他离开了四年,让慕子笙在无尽的等待和恐慌中,将不安酝酿成了偏执的毒药。
  他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却亲手将爱人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用一份来自过去的温暖,激化了存在于同一个灵魂内部、因时空错位而无法调和的矛盾。
  楚泗乔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系统沉默了许久,最终只留下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爱让灵魂破碎者分裂。
  而能愈合这些裂口的,也只有爱。
  “我明白了。”
  第382章 我永远不会怪你
  当夜幕再次降临,感受到身边气息的变化,察觉到那熟悉的、带着委屈和嫉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楚泗乔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下意识地紧张或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转过身,对上了那双如同被抛弃小兽般的眼睛。
  “是你醒过来了啊。”楚泗乔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他曾经在山谷中哄慰那个七岁孩童时的耐心。
  眼前的慕子笙一顿,抿着唇,“师兄终于意识到我和他是不同的了。”
  他眼神里充满了对楚泗乔身上其他痕迹的介意,伸出手,带着执拗,又想去做“覆盖”的动作。
  这一次,楚泗乔没有挡开他,而是轻轻握住了那只意图不轨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慕子笙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楚泗乔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厌烦,没有恐惧,只有清晰的心疼和一种试图理解的温柔:
  “我知道你在意这些。但是,”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你看,这些都是你留下的,不是吗?”
  他引导着慕子笙的手,轻轻抚过自己锁骨下方一处前日由“另一个”慕子笙留下的痕迹旁,那处有一枚更新鲜的、略显凌乱的吻痕。
  那是昨夜小慕子笙带着赌气意味留下的。
  “这里,是你留下的。”楚泗乔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还有这里,这里……都是你。”
  他的指尖划过几处明显的印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慕子笙的眼睛。
  “你看,它们都在我身上,和你留下的这些,在一起。”楚泗乔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带着认真。
  “没有什么‘他’和‘你’的区别。无论留下痕迹的是哪个你,承受着、记住这一切的,都是我。”
  “我就在这里,感受着每一个你。”
  慕子笙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嫉妒和愤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慢慢被一种茫然和困惑取代。
  他似乎无法理解楚泗乔这番话里的逻辑,但那温柔的语气和坚定的眼神,像暖流一样,缓缓渗透进他充满不安的心。
  楚泗乔趁势将他轻轻揽入怀中,如同拥抱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抚:“别怕。师兄在这里,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你。”
  慕子笙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在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怀抱和温柔的抚慰下,渐渐放松下来。
  他没有再执拗于“覆盖”,而是将脸埋进楚泗乔的颈窝,像寻求庇护的幼兽。
  那一夜,罕见地没有折腾。
  慕子笙只是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骨血,睡得却比前几夜安稳许多。
  …………
  意识从沉眠中挣脱的瞬间,慕子笙的第一反应是收紧手臂,要将怀中那失而复得的温暖嵌入骨血。
  然而,臂弯间空荡荡的触感,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
  只有凌乱的被褥,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师兄的淡淡气息,证明着前几日的温存与纠缠并非幻梦。
  可人呢?
  恐慌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瞬间刺穿了他勉强维持的理智。
  心脏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师兄……师兄呢?!”
  他几乎是滚下床榻,赤足踩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
  视线疯狂地扫过空旷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帷幔后,屏风旁,桌椅下……没有,哪里都没有!
  又是这样……
  和那四年里无数个惊醒的清晨一样。
  空荡,冰冷,死寂。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他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
  师兄根本没有回来?那些拥抱,那些温度,那些让他又痛又安的纠缠,都只是他疯癫大脑编织出的美梦?
  “不……不可能……”他声音嘶哑,带着濒临绝境的颤抖,踉跄着在殿内奔走寻找,打翻了器物,撞倒了摆设,制造出一片狼藉,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巨大恐慌彻底吞噬时,殿门被推开了。
  那道暖黄色的身影,端着一个食盘,逆着门外透进的天光,走了进来。
  慕子笙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
  极致的恐慌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交织在一起,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泗乔,看着他脸上那尚未褪去的、似乎因打听到什么消息而带着的些许轻松,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楚泗乔醒得早,见慕子笙睡得沉,便悄悄起身,去寻了些吃食,顺便向殿外值守的弟子打听了一下这几年来南陆发生的事,尤其是药神殿的动向。
  得知师尊叶问清和叶淮听似乎一直在寻找他,还有冥雪的消息,以及他那位于药神殿、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他心中百感交集,想着等子笙醒了,好好跟他商量一下,回药神殿一趟。
  他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思索事情的专注,以及一丝即将与故人重逢的隐隐雀跃。
  然而,他刚一踏入殿内,就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猛地钉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头,看见慕子笙正站在一片狼藉中,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楚泗乔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对,但尚未完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端着食盘,一边自然地朝他走去,一边带着些轻松的语气开口:
  “子笙,你醒了?我正好有事想跟你商量。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师尊他们一直在找我,还有冥雪……”
  “我想回药神殿……”
  他话未说完,慕子笙猛地打断了他。
  “师兄,”慕子笙看着他,眼神空洞,语气平静得诡异,“又要抛下我?”
  楚泗乔脚步一顿,心头猛地沉了下去。
  他连忙解释:“子笙,你听我说,我不是要抛下你,我只是想……”
  “想离开我。”慕子笙替他接了下去,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根本不给楚泗乔任何解释的机会,那压抑了四年的、对被抛下的恐惧,在此刻被“回药神殿”这个提议彻底引爆。
  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静瞬间粉碎。
  他一步步走向楚泗乔,眼神里的平静碎裂,露出了底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偏执和痛苦。
  “不是的,子笙!你听我解释!”楚泗乔看着他眼中迅速积聚的风暴,心知不妙,急忙放下食盘,想上前安抚。
  然而,慕子笙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一次分离,是当初在北陆时,他被迫跟着慕容宸回到圣地。
  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中,得知师兄死在慕容宸手中的消息。
  那种刻骨铭心的悲恸、绝望直到现在都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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