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这句话将宁沅的思绪拉回神,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宁万林,被宁万林这不过脑子的指控给气笑了。
“蠢货!”宁沅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他举起手中那枚刻着“珍宝”二字的令牌,“你看清楚了!这是珍宝阁的少主令!是我宁家代代相传之物!”
他冷笑道:“我不清楚万宝阁令牌具体什么样,但用脚想也知道,它在你们万宝阁拥有者屈指可数吧?”
“你动动你那装饰用的脑子想想,我一个刚从北陆来的人,潜入万宝阁重地,从阁主、长老身上将这令牌偷出来,这可能吗?!”
宁沅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如同几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宁万林哑口无言。
宁万林张了张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再纨绔,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
的确,如宁沅所说,能召唤出叔母灵影的令牌仅有三枚,都在宁家核心小辈手上,保管之严密可想而知。
别说一个北陆来的炼虚期小子,就是南陆顶尖的窃贼,也绝无可能得手。
可……可叔母的灵影为何会从这枚“珍宝阁”的令牌中出现?北陆的珍宝阁,和他们南陆的万宝阁,难道……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宁万林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宁万林脸色变幻不定,越看越觉得宁沅眉宇间与叔母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此事太过蹊跷,必须立刻弄清楚。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面镌刻着空间阵纹的琉璃宝镜,灵力注入其中。
宝镜嗡鸣一声,悬浮而起,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很快,镜光稳定,显现出了一处奢华殿宇内的景象。
镜中,一对气质非凡、衣着华贵的男女正端坐议事。
男子面容俊朗,不怒自威,正是方才虚影的模样;女子雍容典雅,眉目温婉,与保护宁沅的虚影一般无二。
他们周身灵气氤氲,显然身处灵力极其浓郁之地,生活优渥,地位尊崇。
“万林?何事如此匆忙?”镜中的男子——宁万林的叔父宁致远微微蹙眉开口,声音透过镜面传来。
“叔父!叔母!”宁万林急忙指着宁沅,语气带着惊疑和一丝告状的意味:
“此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召唤出叔母的护身灵影!他还手持一枚古怪令牌,自称是什么北陆珍宝阁的少主!”
镜中的两人顺着宁万林所指,目光落在了宁沅身上。
当看清宁沅那张年轻的、带着倔强神情的脸庞时,镜内镜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宁致远原本沉稳的目光骤然一缩,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身旁的女子——苏映雪,更是猛地站起身,美眸瞬间睁大,嘴唇微张,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宁沅站在原地,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
他看着镜光中那两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看着他们华贵的衣袍,看着他们身后那富丽堂皇的殿宇背景,所有翻涌的情绪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了一片沉默。
他紧紧地抿住了唇,线条僵硬,一言不发。
十几年了。
他七岁那年,他们说要外出历练,寻求突破的机缘,从此音讯全无。
他曾无数次想象父母在外是否安好,是否遇到了危险,是否……还在世。
如今,答案就在眼前。
他们过得很好,非常好。
好到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他们成了南陆万宝阁的掌权者,权势滔天,富甲一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茫然涌上心头。
他该庆幸吗?庆幸他们安然无恙,甚至功成名就。
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想问,想质问:你们还记得在北陆宁家,还有一个儿子吗?
为何十几年过去,从未想过将他接走?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想要了?
这些话在他胸腔里冲撞,却被他死死压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用沉默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掩藏起内心所有的波涛汹涌。
镜中的苏映雪看着宁沅那双与宁致远年轻时如出一辙、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心如刀绞。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
宁致远迅速按住了妻子的手,目光锐利地看向宁万林,沉声开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宁万林被叔父沉凝的目光一扫,心头一紧,连忙将前因后果快速道来。
从双方冲突起,到白奕碾压他的护卫,再到他召唤叔父虚影反击,最后是宁沅同样召唤出叔母虚影抵挡,以及那枚引发一切疑云的“珍宝阁少主令”。
镜光中,宁致远和苏映雪听着宁万林的叙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宁沅。
苏映雪的眼圈微微泛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袖。
宁致远听完,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情绪,声音沙哑道:
“你……说你来自北陆宁家?珍宝阁……现在如何了?”他没有直接问宁沅的身份,而是先问了家族产业。
宁沅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抿着唇,没有回答。
还是旁边的顾云延见状,代为答道:“前辈,北陆宁家一切安好,珍宝阁亦是由宁家执掌。宁沅,正是如今北陆宁家的少主。”
“少主……”苏映雪喃喃重复了一句,看着宁沅那已然褪去稚气、棱角分明的脸庞,泪水终于忍不住盈满了眼眶。
她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成了家族的少主。可他们缺席了整整十五年。
宁致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复杂地看向宁沅,终于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孩子……你……你的母亲,可是姓苏,名映雪?”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宁沅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与自己记忆深处母亲容颜重叠的女子和旁边那威严中带着一丝紧张的父亲,一直压抑的情绪几乎要决堤。
但他还是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颤抖的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十年了……你们还记得回北陆的路吗?”
这话里的委屈、怨怼和深藏的思念,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苏映雪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她捂住嘴,哽咽道:“沅儿……是我的沅儿……”
宁万林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叔母喊那个乡巴佬……“沅儿”?北陆宁家?珍宝阁少主?
难道……这个被他一口一个“乡巴佬”骂着的人,竟然真是叔父叔母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他的……堂弟?!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脸色煞白,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宁致远看着儿子那充满倔强和疏离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千头万绪,十五年光阴,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在这种场合下说清的?
他最终只是沉声道:“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此处并非谈话之地。”
“万林,带你……带你堂弟他们,先离开秘境,安排到万宝阁别院休息。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堂、堂弟?!”宁万林一个激灵,终于确认了这个可怕的事实,脸色更加精彩。
宁致远又看向宁沅,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沅儿,先随万林离开。有些事,我们需要当面告诉你。”
通讯光幕缓缓消散,留下了神色各异的众人。
宁沅依旧站在原地,紧握着拳头,父母的脸庞在眼前挥之不去。
宁万林脸色变幻,硬着头皮走到宁沅面前,语气干涩地开口:“那个……堂呃弟……你们跟我来吧。”
宁万林在前方引路,脚步有些虚浮,时不时偷偷回头瞥一眼沉默跟在后面的宁沅。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言行,他就感到一阵后怕和尴尬。
顾云延、白奕几人默默跟在宁沅身侧,他们都能感受到宁沅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
一行人离开须弥幻境后,宁万林动用传送符,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万宝阁势力范围内的一处清幽别院。
“你们先在此休息,叔父叔母他们……应该很快便会赶到。”宁万林干巴巴地交代了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别院内只剩下宁沅五人。
压抑的沉默弥漫开来。
宁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奇花异草、灵泉氤氲的景致,背影僵硬。
这十五年,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宗门、家族的支持,将珍宝阁打理得井井有条,修为也未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