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房间很暗。”李桉厌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可以开灯吗?”
  言谨一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抠挖窗框的动作,他微微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了一下。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李桉厌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李桉厌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又等了几秒,确认言谨一没有抗拒的意思后,才缓步走向墙边的开关,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在这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啪”。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房间,言谨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往卫衣帽子里缩了缩,像是被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夜行动物,但他没有躲开,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
  借着灯光,李桉厌这才看清房间的全貌,四面墙上的素描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那些扭曲的线条并非随意涂鸦,而是某种压抑情感的外化,有些画面是纠缠的荆棘,有些则是破碎的人形。
  李桉厌的目光重新回到言谨一身上,在灯光下,少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像是一件易碎的玻璃艺术品。
  “谢谢。”李桉厌轻声说,没有对房间的异常布置发表任何评论,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离言谨一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这里的视野很好,我可以坐在这吗?”
  言谨一微微偏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李桉厌身上,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抠挖窗框,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急促。
  李桉厌注意到他的指甲边缘又渗出了血丝,他没有阻止言谨一自残般的小动作,也没有刻意靠近。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从地上捡起一支掉落的炭笔和一张空白的素描纸,开始专注地作画,笔尖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李桉厌的眉头微微蹙起,修长的手指握着炭笔,时而快速勾勒,时而停顿思考,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言谨一停下了抠挖窗框的动作,他微微偏头,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桉厌手中的画纸,几分钟后,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向前倾,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少年像只警惕的猫,一点点地向李桉厌挪近,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次只移动几厘米,然后停顿片刻,观察李桉厌的反应。黑色的卫衣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李桉厌依然专注于画纸,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言谨一的靠近,只是当少年终于挪到他面前时,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言谨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毛茸茸的脑袋从李桉厌的臂弯下钻出来,好奇地看向画纸,他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眼前,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李桉厌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脱口而出:“乖狗狗”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僵住了。
  言谨一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李桉厌也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很快,他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继续画画,只是手上的动作放轻了许多。
  “抱歉”他轻声说,“习惯了”
  言谨一没有躲开,也没有继续靠近,他就这样保持着别扭的姿势,脑袋还搁在李桉厌的手臂下方。
  李桉厌感觉到少年在用身体轻轻的蹭他,而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于是李桉厌不动声色地放慢呼吸节奏,让言谨一能够慢慢调整。
  几分钟后,言谨一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他依然没有移动,就那么乖乖的将头躲在李桉厌的臂下
  第22章 自闭患者3
  李桉厌画完了最后一笔,放下炭笔,他低头看向依然靠在自己手臂旁的言谨一,发现少年的眼睛已经半阖,像是快要睡着了。
  “困了?”李桉厌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时刻。
  言谨一没有回答,但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又往李桉厌这边靠了靠,这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李桉厌看着言谨一困倦的模样,他俯下身,声音柔和得像是在哄一个不愿入睡的孩子:“睡觉的话,要躺在床上”
  言谨一微微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并没有抗拒,李桉厌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轻轻抱起。
  少年比想象中还要轻,宽大的黑色卫衣下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李桉厌的动作很稳,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言谨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甚至不自觉地往李桉厌怀里靠了靠,像只寻找温暖的小动物。
  李桉厌走到那张整洁得过分的大床边,轻轻将言谨一放下,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少年陷在纯白的被褥里,苍白的皮肤几乎要与床单融为一体,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李桉厌的脸。
  “睡吧”李桉厌替他拉好被子,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梦境。
  就在他准备直起身的瞬间,言谨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猛地抓住李桉厌的袖口,力道大得惊人,李桉厌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一个翻身,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砰——”
  言谨一重重摔在地板上,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李桉厌,死死抱住了他的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李桉厌的裤管里。
  “不...不走...”言谨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要...”
  李桉厌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脚边的少年,言谨一仰着脸看他,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哀求,仿佛李桉厌一旦离开,他就会立刻碎成一地。
  “好,不走”李桉厌蹲下身,轻轻抚上言谨一颤抖的脊背,“我就在这里”
  言谨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李桉厌耐心地等待,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过了很久,言谨一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但他依然不肯松开抓着李桉厌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桉厌叹了口气,干脆在地板上坐下,他靠着床沿,轻轻将言谨一拉进怀里:“睡吧,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我还在”
  言谨一的身体僵硬了几秒,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的额头抵在李桉厌的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李桉厌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自己的衬衫——那是言谨一的眼泪。
  一段时间后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言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李医生,我准备了茶点......”
  话音未落,原本在李桉厌怀中沉睡的言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哪有半分睡意,只剩下令人心惊的凶狠与戒备,他像只护食的幼兽般猛地绷紧身体,一只手死死攥住李桉厌的衣角,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抓起床头的水晶台灯。
  “谨一!”李桉厌沉声喝道,一把按住他举起台灯的手腕。
  言母僵在门口,脸色煞白,她手中的托盘微微颤抖,瓷杯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言谨一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死死钉在母亲身上,李桉厌能感觉到掌下纤细的手腕在发抖,却仍然固执地不肯放下凶器。
  “放下”李桉厌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他稍稍加重了握力,“我说,放下”
  水晶台灯"咚"的一声掉在地毯上,言谨一的手垂落下来,却转而紧紧揪住李桉厌的衬衫前襟,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在母亲和李桉厌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李桉厌脸上,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委屈与恐惧。
  李桉厌没有立即安抚他,而是先对门口的言母点头致意:“夫人,能请您五分钟后再来吗?”
  言母慌乱地点头,临走时还不忘轻轻带上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言谨一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额头抵在李桉厌肩上轻轻蹭了蹭,像只确认主人还在的猫。
  “刚才那样很没礼貌”李桉厌的声音依然严肃,但抚摸他后颈的动作却很温柔,“那是你母亲”
  言谨一的身体僵了僵,突然抬头在李桉厌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李桉厌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推开他。
  “坏狗狗才会咬人”李桉厌捏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言谨一的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血丝,眼神却已经软化成了湿漉漉的哀求。
  李桉厌叹了口气,用拇指擦掉他唇上的血迹:“她只是关心你。"
  言谨一摇摇头,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李桉厌的腰,李桉厌能感觉到他单薄的胸膛里心脏在疯狂跳动,像是要撞碎肋骨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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