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可沈砚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他说的这些话毫无分量,又或者在沈砚眼中,他李玄翊本就无足轻重。
李玄翊心中越发苦涩,他不甘心,又追问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你会不会也像这样去问他?”
沈砚依旧沉默不语,良久未答。
李玄翊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苦笑着说道:“原来李昭睿才是你真真正正偏爱之人,这些时日你冷落他、疏远他,我还以为你是厌烦他,其实你心里很在意他。”说罢,他神色黯淡,眼中的光芒也不再明亮,不再多言,原本跪在沈砚跟前,此时微微向后一坐,失魂落魄的模样宛如丧家之犬。
沈砚见他这般胡思乱想,又露出如此颓丧之态,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让那张写满落寞的脸完全展露出来。李玄翊并未躲避,只是用悲伤的眼神望着他。
沈砚低下头,在他唇瓣上轻轻一吻,轻声说道:“陛下于我来说很重要,你也是如此。禾生已然死了,我只是要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此事与你有关,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卸了你的兵权,让别的人顶替你?禾生是一条好狗,我心中也是有些失落。但死了就是死了,我还要做自己的事情。这件事便这样吧,不管是你杀的还是陛下杀的,我也不会再过问,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分不清你现在的姿态是真是假,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绝不轻饶。想杀我的狗,还要看看狗的主人是谁。”话音落下,沈砚伸出脚,踢在李玄翊肩膀上。
李玄翊本就坐得不稳,被这一踢,险些向后倾倒。
沈砚赤脚走下台阶,下意识便要喊禾生,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什么,及时转换称呼,唤了一声:“顺安。”在外等候许久的顺安,闻声立刻恭顺地走进来,开始帮沈砚穿衣穿鞋。
此事虽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不了了之,没有任何人受到责罚。文武百官满心疑惑,四处打听,却始终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似乎也并非什么大事,渐渐地,这件事便被众人搁置,无人再提。
沈砚并未就此事向李昭睿质问,只是偶尔到他跟前看看。只见李昭睿一如往常,看向沈砚的眼神明亮可爱,单纯得如同寻常人家的少年。
见到沈砚前来,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见丝毫阴霾,模样看起来十分想念沈砚,拉着他说了许多牵挂的话语,还对他嘘寒问暖,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东西,直言可以尽数送过去,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沈砚见状,心中只觉此事可怕至极。
倘若此事真与李昭睿有关,小小年纪便能将心思藏匿得如此之深,实在令人心惊。
看来自己要尽快刷完反派值离开,可不敢在他眼前多做停留,也不能对他过分关爱,只怕这小孩一旦爱上自己,日后黑化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连李玄翊都没察觉到他何时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照此下去,再过些年,他的势力必将更为庞大,届时恐怕连李玄翊都难以压制。
不过,又不能太过疏远冷落他,根据沈砚的经验,一旦做得太明显,只会加速小孩黑化,如今也只能这般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与他相处。
这些日子,沈砚时常会想起禾生。在诸多世界的经历中,他从未真正谋害过他人性命,更何况他确实对禾生怀有喜爱之情,才会与他有过亲密之举。
如今这份喜欢尚未淡去,禾生却已离世,他心中难免怀念,可除了暗自叹息,也再无能为力。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小皇帝李昭睿及冠的日子。于平常人家而言,及冠礼本就是极为重要的大事,而身为皇帝的及冠礼,更是隆重非凡,不容小觑。
沈砚也早已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因为今年一过,苏怀瑾便要参加科举考试,届时自己便能在朝中见到他,只要刷完反派值,沈砚就打算脱身离开。
他实在不想在这个世界整日忙碌地处理各种繁杂事务,也不知往后还有多少世界需要去扮演,哪有闲心去享受这权势滔天带来的感觉。
钦天监精心择定吉日,各项事宜也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及冠当日,皇宫上空祥云缭绕,殿前的金狮昂首挺立,朱红宫墙上宫灯高悬,连绵的黄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皇城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着金甲的禁卫军身姿挺拔,如同一座座雕像般肃立守卫。
皇室宗亲、朝廷重臣皆身着华丽庄重的华服,各国使臣携带奇珍异宝,早已按照身份地位在殿前广场依次排列整齐。
外国使臣尚不知这场及冠礼背后的复杂情况,满心都是对盛典的期待;而知晓内情的文武百官们,则个个面色凝重,神情严肃,沉默不语。
原因无他,按照惯例,为皇帝加冠的应是皇室宗亲,或是太师等德高望重的重臣。虽说先帝已逝,但皇室宗亲仍有不少,即便没有合适的宗亲,也还有朝中重臣可以代理,可此次偏偏轮到了沈砚这个宦官。
早在此事提出之初,朝臣们便纷纷表达不满,他们深知,若此事被百姓知晓,必然会被视为荒淫无道、荒谬至极之举。
然而,自小皇帝继任以来,几乎从不查看他们呈递的奏折,大多都是由沈砚批阅处理。他们也明白,即便递上奏折反对,也无济于事。即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无法改变让沈砚为皇帝加冠这一事实。
此事一经传出皇城,天下百姓议论纷纷。沈砚本无意参与李昭睿的及冠礼,可当他发现反派值不断增加时,瞬间来了精神,心中暗自思忖:加加,满满地加。
于是,他身着朝服,出现在及冠礼现场。按理说,以沈砚宦官的身份,本不该有朝服。可自从他位高权重之后,许多事都打破常规,成了先例。
他身上的朝服做工极为精良,上面镶嵌着无数宝石金玉,璀璨夺目。皇帝胸前绣着威严的龙纹,而他胸前则绣着蛟纹,远远看去,二者竟无太大差别。
如此大逆不道、越俎代庖的行为,气得文武百官纷纷要以死谏言。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带笑意,不紧不慢地对群臣说道:“沈砚将朕养大,教朕治国之道,他比任何夫子大夫都更为尊贵。你们天天说他大逆不道,可时至今日,天下百姓可有哪一处受了亏待?扪心自问,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真正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才做这些事的?朕不过是把他当作朕的长辈,也只有他愿意尽长辈之责,抚养朕长大,教授朕知识。如今他为朕加冠,又有何不可?你们想要死谏,朕自然不会阻拦。你们也清楚朕的性子,更明白死谏有无用处。你们若想名垂青史,朕不拦着,但也得好好想想,你们死了之后,家中妻儿该如何是好,没了丈夫、没了父亲,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小皇帝这番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纷纷闭上了嘴,不再多言,此事也就此平息。
前些日子,沈砚将及冠礼的准备工作都交给了他人。今日穿上朝服,再看看李昭睿身上的服饰,他才惊觉二者竟极为相似,除了一些细节不同,几乎如出一辙。
这下他总算理解前些时日朝臣们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沈砚转身,只听钟鼓齐鸣,激昂的乐声震天动地。李昭睿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步伐稳健地缓缓走出殿内。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年轻俊朗,举手投足间早已显露出帝王的威严气势。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来到冠席前,稳稳落座。刹那间,全场寂静无声,唯有悠扬的礼乐声在广场上空回荡。
沈砚身为此次的加冠者,身着庄重肃穆的礼服,手持缁布冠,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李昭睿跟前。
此时,阳光洒在李昭睿身上,他微微抬头,那双平日里总是仰望沈砚的眼睛,此刻已然高得要俯视沈砚了。而那眼中,明亮得惊人,浓浓的仰慕之情毫不掩饰,更夹杂着深深的占有欲,炽热得仿佛要将沈砚灼伤。
沈砚强装镇定,只当没看见,继续靠近。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竟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好似自己正与李昭睿举办婚礼,而手中的缁布冠,就像是那象征永恒的戒指。
沈砚神情肃穆,声音洪亮而庄重地说道:“吉日出成,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说罢,双手将缁布冠缓缓戴在李昭睿头上。
这一刻,李昭睿的眼睛愈发明亮,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辉。他缓缓起身,恭敬地向天地、祖先行礼,而后重新落座。
稍作停顿,沈砚又拿起皮弁冠,再次上前,口中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克明其德,敬尔威仪。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说着,将皮弁冠稳稳地戴在李昭睿头上。
李昭睿再次起身,行礼如仪,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严谨与庄重。
最后,沈砚捧起爵弁冠,语气愈发郑重:“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阙德。黄耇无疆,受之天庆。”随着爵弁冠戴上李昭睿头顶,李昭睿起身,向着天地、祖先行三跪九叩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