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斯贝莱索恩不禁感慨:“你越来越不像你了,但我觉得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你自己的。”
  那点无所谓的感伤马上被抛之脑后,他继续笑意盈盈的盯着面前的青年,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短发,斯贝莱索恩亲手给他扎起了头发,束缚着发丝的东西是一根黑红相交的绳。
  “我不会杀了你。”
  赛泊安并没有收回枪,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抵在斯贝莱索恩的眉心。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亲手了结我。”
  “那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收枪的动作利落干脆,仿佛千锤百炼。
  斯贝莱索恩直起身子,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感觉你自由了吗?”
  赛泊安抬头看向辽阔却空旷的星幕:“没有。”
  “那么,你恨我把你从原有的使命中强行掳走吗?”
  掳走,这个词很适合他星际海盗的身份。
  但对于赛泊安而言,这不是掳走,是一次共谋。
  所以,他的答案是——“不恨”。
  最终,他并没有将这个答案说出口。
  因为没有立场,哪怕是以他自己的。
  战火依旧纷飞,人族和虫族的战争终究会以一个惨烈的结局结束,斯贝莱索恩告诉他,虫族在大势所趋之下几乎是必败的场面,只不过持续的时间究竟有长,或许只有神明才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答复。
  “就算你成为了虫母,维持了这短短百年不到的和平,那么待你寿命将尽,下一任虫母是否会和你一样仁慈?这场战争只会因为你的到来按下暂停,而非结束。”
  “何必如此自责,倘若没有血与泪,只以虚假的平和过度,其实到头来是没有意义的。”
  他又在继续自己的那一套歪理了。
  赛泊安为数不多的耐心总会在他再次开始絮絮叨叨的时候耗尽。
  “闭嘴,斯贝莱索恩。”
  斯贝莱索恩意外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手心的温度不算温暖,更不算冰冷,只是恰巧卡在了这不清不楚的边界线中,连带着也模糊了被握紧之人的清醒。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称得上温和,甚至是难得的真诚,他很少会这样说话,抛弃那些虚伪的腔调,袒露自己全部的意图。
  赛泊安偶尔也会怀疑他又在装腔作势,虚伪的可怕。
  但如果,他连自己所有的思绪、情感甚至是每一处微表情和那晦涩的眼神都能操纵摆弄的话。
  信他一回又何妨。
  “我想要你自由。”
  第150章 合适吗
  私人训练场内。
  赛泊安指尖拂过冰冷坚硬的金属枪身,动作略显生疏。
  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这类人类的造物了,圣巢的一切都更倾向于生物科技与能量运用,这种武器,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怀念。
  他稳稳举枪,瞄准远处不断移动变换的全息标靶,屏息,扣动扳机。
  巨大的后坐力撞在他的肩窝,弹壳清脆地弹跳落地,远处的标靶应声碎裂。
  他没有停下,而是利落地再次上膛,目光锁定下一个高速移动的标靶,随口问道:“最近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吗。”
  侍立在一旁的低级侍从微微躬身,声音恭敬:“回陛下,王夫竞选赛第二阶段开始前出现了大范围投毒情况,将近三分之一的候选人中招,幸而发现及时,经过治疗均已稳定,没有性命之忧。”
  “我没问这个。”
  侍从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陛下关心的并非赛事本身的波折。
  他迅速收敛心神,谨慎地选择着措辞:“与人族方面的交涉进展总体妥当,边境摩擦已基本停止,多个星域进入协商阶段。”
  “只是……人族最高议会及军方多位高层,多次通过不同渠道传递讯息,迫切希望能与您进行一次正式会晤。
  赛泊安放下手中滚烫的枪支,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水杯,抿了一口:“现在没什么好见的,过段时间再说吧。”
  “是。”侍从低头应道。
  他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还是低声补充道:“陛下,还有一事……最近,基里安王夫与普林克尔王夫之间的矛盾似乎激化了数次,在公共区域险些发生冲突。”
  “您是否……需要介入?”
  侍从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但意思已经传达得很明确。
  赛泊安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眼神微冷:“叫卡维去敲打普林克尔一二,让他收敛点,认清自己的位置。基里安那边……”他顿了顿,“我会亲自去解决。”
  侍从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竟脱口而出:“陛下,此举不妥!卡维大人虽隶属审判庭,但直接插手王夫间事务恐引非议……”
  话一出口,侍从立刻意识到自己逾越了,猛地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陛下恕罪!属下失言!”
  赛泊安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侍从,目光平静。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才重新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我有自己的打算。”
  “做好你的分内事,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侍从如蒙大赦,整个人几乎虚脱,连连叩首:“是!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
  【你比我想象中进步得更快,真是没想到。】虫母残魂的声音适时地在赛泊安脑海响起。
  赛泊安重新拿起枪,检查着弹匣,意识中平静地回应:“这不就是你想看见的吗?一个够格的、能掌控局面的虫母。”
  【啧,】残魂轻笑一声,【其实你也不用如此强撑着自己,立刻做出所有冷硬完美的姿态。有些事情,循序渐进也可以,我不差这点儿时间看你慢慢适应。】
  它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体贴”。
  赛泊安没有接这个话题,他举枪,瞄准,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忽然在意识里问道:“和我讲讲莫比乌吧。”
  残魂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哦?你怎么突然对那个老怪物感兴趣了?】它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我记得你没有见过他吧。】
  赛泊安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远处的移动靶上,指尖轻搭扳机,意识中的回应平静无波:“是没有,但是总梦见祂。”
  【梦见?】残魂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梦里的祂是什么样子?让你如此挂心?】
  赛泊安扣动扳机,枪声在训练场内回荡,又一个标靶粉碎。
  他缓缓放下枪,拿起毛巾擦拭并不存在的汗水,实际上是在整理思绪。
  “一片诡异的空间,苍白融化的蜡海,血红的天空。”
  “一个……非常高大的存在,穿着白袍,但没有脸,整个身体像是流动的漆黑物质构成的。”赛泊安描述着梦境,眉头微蹙。
  残魂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梦中的那个东西就是莫比乌呢?】
  赛泊安转身将毛巾放回侍从捧着的托盘上,动作从容:“直觉。”他顿了顿,意识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如果不想讲,我也可以不听。”
  【哼,激将法?对我可没什么用。】残魂嗤笑一声,但似乎又被勾起了谈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些陈年旧事,憋着也挺无趣。】
  【那个东西啊,】残魂的声音拉长,【祂几乎从不露面,一直在圣巢的最深处长眠,传闻中……祂的心脏就是整个圣巢的核心动力源,维系着这座庞大巢穴的运转和生机。】
  【所以绝大多数虫族都把他当做守护神一样敬畏供奉着。】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祂或许维系着圣巢,但祂好像……非常讨厌王虫。】
  【尤其是由虫母孕育出的王虫子嗣。】
  赛泊安正准备拿起另一把能量武器的动作微微一顿:“讨厌王虫?”
  【是这样。】残魂肯定道,【我还没死之前……嗯,在我生命的最后那段极其虚弱的时光里,我感知到祂的气息有一次异常的活跃,似乎是从长眠中短暂苏醒了一丝意志。】
  【但祂貌似根本没想着把我这个失格的虫母,或者把我体内那枚半死不活的卵强行揪出来处理掉,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就任由我自生自灭了。】
  赛泊安捕捉到了它话里的信息:“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上一任虫母……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他之前就有这个疑惑,残魂似乎经历了相当长的空白期。
  残魂的声音透出几分茫然和不确定:【记不清了……太久太久了。】
  【只记得最后似乎是耗尽了所有能量,灵魂也变得极其虚弱。】
  【但我并不愿意离开那枚最终也没能孵化成功的卵,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灵魂不知为何一直被锁在那枚死卵里面,哪儿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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