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祁继明只看了一眼唐暮秋的伤口便了解一切:“古钟造成的伤和刀伤,你无法用能力回溯恢复?”
  唐暮秋体力不支,面色苍白地靠在祁继明手臂一侧,他不答,只是喘息。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装甲车上。我来处理这些伤,可能会有些疼,孩子,你需要忍耐一下。”祁继明嗓音低沉富有威严,只是短短几个字便让人听着安心。
  “……祁则安死了吗?”唐暮秋喘息间开了口。
  祁继明刚迈开步伐走了两步,便被这句疑问钉在原地,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唐暮秋见祁继明的反应心头一空,他嗓音颤抖,手中的环首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金属撞击音如同宣判的鼓声,他气息不稳地追问:“……他死了吗?”
  “则安他……”祁继明嗓音似是哽咽了一下,他的话语欲言又止,最终道:“嗯。”
  唐暮秋眸中闪烁着的光在此刻彻底熄灭,如同烧尽的炭火,被厚重的落雪覆盖,心中悲痛一时之间盖过一切,紧随其后如同藤蔓弥漫心头的,是迷茫。
  如果祁则安死去了,那自己当初离开的那两年算什么?
  自己当初坚持着、日复一日靠着念想煎熬苦撑的日子算什么?
  自己存活至今的意义又算什么?
  迷茫、无助、困惑、不解。这些情绪与悲哀交织,最终化为颤抖的喘息。
  “……西叔说的对。”唐暮秋嗓音颤抖,话语自言自语却带着些自嘲与偏执:“我不该活。早在他寻到我的那天,我就该去死。”
  唐暮秋深呼吸,有些哽咽:“我不知道原来我活下来的代价会这么重。该去死的人本就是我。”
  祁继明背对着唐暮秋,那高大威猛总是充满威严身躯如今却有些佝偻,祁继明两侧的鬓角花白染上些许沧桑,在这一个瞬间,祁继明的背影不再是全华国人民心中的定心针元帅,而只是一个单纯的、痛失爱子的父亲的身影。
  “……不要这么说,孩子。”祁继明在原地沉声,随后他转身走到唐暮秋身边,捡起唐暮秋掉落在地的环首刀塞进对方手中,严肃郑重:“听话,先去治疗。你伤成这样,则安会难过。”
  唐暮秋闻言心脏猛得一酸。
  在杀戮乌鲁鲁的战场上果敢勇猛、击退敌人时迅捷强悍的战神,就连平时身受重伤也不会落一滴眼泪的唐暮秋,终于在听见他人以爱人的口吻安慰自己时潸然泪下。
  “……先回车上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同步。”祁继明扶着唐暮秋道。
  唐暮秋朝联盟的武装车走去,快要上车时,唐暮秋平静询问:“您不难过吗。”
  祁继明沉默很久才开口:“我是华国联盟的元帅。如今形势严峻,我如果也倒下了,国家该怎么办呢。我如今也只能拼命地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则安的事。”
  唐暮秋不再开口,只是低垂着泛红的眼眸上了武装车。
  联盟的武装车停在龙脉入口,唐暮秋上了车后朝窗外看,依旧是在地底处,看不清外面的模样。
  祁继明坐在唐暮秋对面,他伸出手:“我的能力是重组。你的血肉会重新生长一次,这种苦楚可能会让你撑不下去,如果你有任何……”
  “开始吧。”唐暮秋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需要疼痛证明我还活着。”
  祁继明看向唐暮秋,随后从鼻腔中叹出一口气。
  祁继明对着唐暮秋的右肩发动能力,那已经被刺穿的血淋淋刀口内,神经与血肉翻涌,它们拉扯着重新缠绕在一起,唐暮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那时离开后,我的确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祁继明开口时嗓音沉沉:“可你走后的半个月里,华国上下发生了太多事。”
  唐暮秋嗓音低冷发哑:“我走之前唯一的嘱咐是让你照看好祁则安。”
  祁继明哑了声。
  “……抱歉,”祁继明闭了闭眼:“我们的人没有发现顾渊混进来了。应该是因为他同伙的能力,那个叫尹匿的孩子帮了他。”
  唐暮秋眼眸中的光微微颤动一瞬,随后他轻缓地合起眼眸。
  一个月前,唐暮秋从联盟总部逃逸当天,审讯室内。
  唐暮秋与祁继明面对面坐着进行审判问答,在唐暮秋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祁继明开了口。
  祁继明:“我已经让人把屋内的所有监控监听设备都关闭了,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除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知晓。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你那天带人去英雄纪念馆是为什么。”唐暮秋突然开口。
  “什么?”祁继明愣了一下:“哪天?”
  “我刚入学没多久时,我和朋友们去了一趟英雄纪念馆。但去了没多久就被你带着人拦回去了,我不认为那是巧合。”唐暮秋道。
  祁继明笑了一声:“怎么,这个问题很重要?”
  唐暮秋:“很重要。”
  祁继明:“为什么?”
  唐暮秋:“我要确定,你是不是我阵营的人。”
  祁继明的笑意敛起:“你什么意思。你又是谁的人,站在谁的立场和我说话?”
  “沈惜。”唐暮秋道:“那天你们来的太过巧合。沈惜从联盟叛逃前,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话。”
  祁继明的目光审视唐暮秋,数秒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日记本。这个日记本显然与唐暮秋的密码本不同,它不带密码,只是个普通的本子,外面的封面破破烂烂有些掉渣,还是被祁继明包上了封皮。
  祁继明用手指将日记本推到桌面中央,随后翻开。
  只见上方写着:【万物生】、【神悯人】、【知者亡】。
  唐暮秋目光微凝,这是沈惜当年的日记本。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个词他曾经是见过的。
  “沈惜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祁继明下了结论:“他和我曾经都认为未来无法改变,因为未来是一定会发生的、将来式的既定事实。可在某一天,沈惜偶然间发现未来可以被现在,也就是所谓的‘过去’改变。”
  “所以他告诉我,在未来某一天,英雄纪念馆的检测灯会再度亮起。亮起时,就是我去寻东西的时候。”
  “我只是照做了,仅此而已。在那个纪念馆的二楼阶梯处,那枚造型怪异的小鸟雕塑,扭动打开后里面是一扇暗门。桌面上摆着这个笔记本。”
  唐暮秋沉默许久,他不言语。片刻后,他问:“知道这些词的含义吗?”
  祁继明眼眸闪过一丝光:“尚未。”
  “我和沈惜同样背负诅咒。我是‘过去’。”唐暮秋开口道:“龙脉下的古钟会吞噬时空。代表时间的我和沈惜是被选中的人,因为我们窥见天命。而另一个被选中的人,是代表空间的祁则安。”
  祁继明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古钟不论是加速还是倒退,都会将我们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星球毁掉。龙脉下的古钟操控着我们的异能来源,它可以吸收掉我们所有能力。同时,龙脉会开启保护模式。如果…古钟感受到巨大的威胁,那么它会将时间倒退,一直倒退到它认为安全的时候为止。如果古钟的要求是让你们三个去死,这样才能保证安全的话,那……”
  “我不想让祁则安死。”唐暮秋打断祁继明的话语:“所以你要配合我,去帮我。我需要他的信息素和血。”
  “你想做什么?”祁继明面色顿时冷冽。
  唐暮秋坦然:“替他。”
  “胡闹!”祁继明拍桌:“你凭什么替他去送死?我救子心切是真,但不希望有人无辜牺牲也是真!”
  “我无辜吗?我不知道。但是祁则安的不幸是因为我。”唐暮秋目光平静:“倘若龙脉下的古钟从一开始就选中了我,那么乌鲁鲁现世后袭击你的夫人,也是因为我。因为背后造出乌鲁鲁的那个人,目的一定是龙脉和古钟,他造出这等规模的乌鲁鲁,除了加速古钟毁灭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而古钟至今没有被毁灭,是因为我当年不肯去死。古钟最早选中的人,只有我和沈惜。因为祁则安那时候根本就没觉醒异能,他觉醒能力是在高三那年。除此之外,祁则安会觉醒空间系异能也是因为遇到了我。换言之,他的所有不幸都是我带给他的。”
  “胡说八道,强词夺理!你凭什么说我儿子的空间异能就是你带给他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从出生起就已经获得了这个能力?你又从哪里得到证据说我夫人被乌鲁鲁袭击出车祸是因为你?”祁继明怒斥着唐暮秋反驳。
  “你知道异能觉醒前,所有人都拥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潜伏期。祁则安在那段时间里最喜欢做的、也最常做的事情是,去各个地方找我。有时候甚至我都没和他交流,但他就是知道我在哪里。我一开始以为他运气好,记路能力强,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他觉醒的前兆。加上后来…我离开后没多久,他就彻底觉醒了。”唐暮秋轻笑一声:“还有您夫人因乌鲁鲁突袭遭遇车祸这件事。两年前沈惜从我身边消失的那天,我们的屋子里到处是乌鲁鲁留下的痕迹。乌鲁鲁的确是奔着我和沈惜来的。你们那场车祸或许是巧合,但那是为了测试乌鲁鲁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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