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将酒碗伸出去,便听“碰!”一声,女侠手里的酒壶碰上了他的酒碗。
  李真源微笑着坐在了她身前,终于说了话,“叶大侠,几年未见,差点儿没认出来。”
  叶文昭将酒壶里最后那点儿酒水一饮而尽,“你也是啊,能重振青云山,本事不小啊。”
  “何时学会的喝酒?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少喝点儿好。”李真源苦口婆心道。
  叶文找抬头看着他。他比分别时成熟了很多,下巴有明显的未剔的胡渣,那双眼睛也变得深沉了不少。这三年估计也受了不少苦。
  “我不是小姑娘了。”叶文昭看着他,“喝点儿酒没什么。况且我贺叔,也经常这番……”
  李真源看她一身黑衣斗笠,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又见她背在后背的红枪,“不错不错。你这一身气质,可见是已经成为了一代女侠,不再是那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姑娘了?”
  叶文昭轻笑道:“你不也是?大家都变了。”
  李真源倏然觉得,叶文昭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他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了结论,她再也不是那个整日嚷嚷着要入江湖,要做女侠,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叶文昭了。
  “你受伤了?”李真源问。
  叶文昭不以为然,“一点儿小伤,不足以挂齿。”
  李真源却深吸了一口气,以前他虽然总是嘲笑叶文昭功夫差,但是他却又觉得挺好的,江湖太乱,叶文昭若是入了江湖,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向客栈外的官兵,“你也真是的,就这样贸然进入长安城,也不怕被抓?”
  叶文昭摆了摆手,“咳,没事。不是遇到你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武功可不一般。就算被几个官兵盯上,也能全身而退。放心吧。”
  可是李真源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这三年他将自己困在青云山,逼着自己去承担那些责任,重振门派,不敢有所怠慢。可是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落月峰的这一群人,越是这样他越想着要变得强大,要同贺宴舟一样能够顶天立地,撑起一个门派。
  他失去父母,失去两个师傅,悲痛不已。如果在这世上还有牵挂的话,估计也是过去的那些回忆了。
  “贺大侠教你武功了?还是另有他人?”
  叶文昭却不回答他,摇了摇手上的酒壶,“师弟,我没酒了。”
  李真源被这一声师弟弄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是忘了,若是青梧还在,神医谷还在,叶文昭比他入谷早,确实该叫他师弟。
  无奈之下,李真源从周雪松那里拿了半坛酒水,拿给了叶文昭。“今日重逢,你喝酒我就不说你了。以后还是少喝点为好。”
  叶文昭将一口酒灌下肚肠,谁知酒刚一下肚,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李真源赶忙夺过她手里的酒,捏住她手上的脉搏,突然惶恐不安,一阵寒凉,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叶文昭用手擦拭掉了嘴角的血渍,没有正面回答李真源的问题,而是问道:“我来找贺叔。你们有……见过他吗?”
  李真源看着她,还想质问些什么,却从叶文昭的眼睛里看到了疲惫,她只想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
  “没有,我们一路过来并未与贺大侠相遇。但我猜测,他们应该还在长安城。”
  叶文昭重新戴上了斗笠,站起身就要离开客栈,回过头对着李真源道:“我没钱了,你帮我结帐吧,师弟。”
  “你要去哪?”李真源紧张道。
  叶文昭:“找贺叔。”说罢人便离开了客栈。
  她一出门一群官兵便追了上来,谁知她却跳上屋顶,踩着轻功逃离了现场,速度之快,等那些官兵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是贺宴舟身边那小丫头?”周雪松不知何时来到了李真源身后,问道。
  李真源:“是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和贺宴舟一起?”
  “她是来找贺宴舟的。”李真源回过头,对着坐在桌子边上的其余弟子道:“好了,吃饱喝足,咱们也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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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撒花]
  第94章 棋局野心
  驻足驿站的第三天, 苏邵找到了贺宴舟。他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于是约了贺宴舟到驿站边的山坡上切磋比武。
  贺宴舟应了下来, 却一直到申时才到那山坡上与苏邵赴约。
  非是他懒,而是巫暮云昨夜又折腾了一夜,他没睡好,今早起床时,那小子又莫名其妙来了劲儿,两个人就差动手了。可惜贺宴舟嘴硬心软, 巫暮云撒娇还好,要是哭了,他肯定是不忍心的。
  事后,贺宴舟躺在床上思考了一遍过往人生, 觉得自己活得真是越来越失败了,想当年在混勾栏庭院时, 哪是这般委曲求全?怀里的温香软玉哪个不比二公子好伺候?
  都怪恋爱一时上了头, 造孽啊。
  他人到那山坡上时,苏邵已经喝完了一坛酒, 那酒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清冽的酒香飘到贺宴舟鼻前, 令其咽了咽口水。
  苏邵靠在大树下。快入秋了, 树叶泛黄, 远处的山也逐渐变出了许多色彩。贺宴舟手上没有拿剑,并非是他忘记了与苏邵约定的比武, 而是他从未想过要来赴一场比武的约定。
  “师兄这么看不起我?连剑都不带。”苏邵本是仰头晒着太阳,听闻贺宴舟的脚步声,半眯着眼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贺宴舟走到他身边摸了摸壮实的树干,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棵大樟树, 靠近时还能闻到些许香气。他往前走了两步,活动活动了筋骨,再一看,便是一片绿色的森林,森林那边就是长安城。站在高处看景,一览无余,可谓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地方,比武什么的浪费了。”贺宴舟看着眼前的景色,笑道。
  她许久没有心平气和如今日这般,将万里山河收入眼中了。
  “你看看你,总是不守约定。”苏邵不满道:“以前也是这样,我功力不如你和师姐,找你们比武又都不理我。你每每答应的比武从来没有实现过。师兄,光从这一点出发,你就没变过。”
  贺宴舟干脆坐在了山坡边上,腰间有些隐隐作痛,他摸着后腰揉了揉,倏然觉得自己是个年纪上涨的老前辈,一身筋骨硬到不行,一不小心就是一阵酸爽疼痛。
  “但是你变了,不是吗?”贺宴舟笑道,“你不像以前只有少年时的一腔热血了。苏邵,我有时候都得想想,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你。”
  苏邵低头轻叹一声,挪了挪身子,抬头看着贺宴舟的背影,“对不起,师兄。如果不是我心里有恨,也许就不会入逍遥派,你也就不会见到那个一腔热血的苏邵了,或许也不会因此而惦记着他。”
  他抖了抖肩膀,像是吃醋似的。
  贺宴舟抓了抓头发,慵懒地仰起头,让阳光将他那张脸覆盖着。他脸上的胡须今早起床时忘了刮,整个人显得有些凌乱,莫名有种老沉的味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就不一样,我又不能因为你的选择而去怪你造成的结果。”他突然笑了笑,放松了下来,用一种极其轻快的语气问道:“大战在即。等我们赢了,你还要回茯苓山么?你是想做回你的上官承煜还是继续做苏邵?”
  苏邵听闻突然沉默了。
  贺宴舟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他心想:“我就知道,他体力流淌着皇室的血,怎么可能还跟我回去?”
  苏邵终于打开了手上的扇子,贺宴舟听闻声音侧身看去,还是那把段子琛赠予他的扇子——善解人意。段子琛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苏邵的身份,但却从未道破,那么这四个字便是他赠给苏邵的警言。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这些年我游荡四方,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民生疾苦。十一年前我是扰乱江湖秩序的红衣鬼,贪官污吏,纨绔子弟都怕我。可是那又如何?朝廷当中鱼龙混杂,暗潮汹涌。我哪怕杀光了江湖中的罪人,也无法改变乱世。只有一法,是万全之策。”
  贺宴舟替他回答道,“你来做这个皇帝?”
  “没错,我来做。”苏邵撑着樟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贺宴舟身边,看着长安城的方向,底气十足,“我来做皇帝。执一驭万,明幽洞微。造势而后动,因形而措胜。赏罚生于道,而非出于己。天下皆为我器,而莫知我所恃。”
  “我既有武力又有血脉,有谋权之思,治国之力,为何不能做皇帝?”苏邵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师兄难道以为我只是因为仇恨,所以才布下那么大的一盘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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