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料封听筠在他放筷子后不久,便停了手:“走吗?”
  少于预估,萧亦有些遗憾:“行吧。”
  封听筠也不知萧亦在遗憾什么,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按萧亦口味来的,总不至于不合胃口,便又问道:“还是不适应?”
  “没。”萧亦不想过多纠结,两指捏过封听筠的袖子,“你带路。”
  封听筠任由萧亦揪着,说是带路,仍是并肩走着。
  右相府地理位置极佳,离皇宫没多远,马车到路口,封听筠先揭起帘子,萧亦就着揭开的车帘走出来,也伸手抬了一道,难得揶揄封听筠:“你这么伏低做小,很难不让我怀疑,我欺负过你。”
  回想之前,也觉得封听筠过分顺从他了。
  封听筠莞尔:“哪来那么多想法?”
  萧亦也笑,笑得招人:“怎么谈个恋爱,给我种债主与负债人的既视感?”
  封听筠还未回答,两座府邸相隔的巷子里,忽然逃窜出个人,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巨响之下,无异于被从高处砸下来。
  萧亦应声看去,正值地上人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水混着泥土,头发也黏在之上,泪眼无意识流泪,撑手要爬起来时,领口大敞,露出的皮肤红白交加。
  是白倚年!
  白倚年对空呜咽一声,巷子里追出十来个人,也不管萧亦他们还看着,围着人就开始打,拳脚相加,声声到骨。
  萧亦习惯性冲出去,封听筠紧随其后,动作不算快。
  还未赶到,殴打者中一人突然倒地,空出来的空间里,白倚年摇摇晃晃站着反击,拳头上血色斑斑,向来纯善的眼中,嗜血的眼眸近乎疯魔。
  最后,许是体力不支,视死如归般扑向个人,奋力将人压在地上瞬间,摸起个石头,不留余力往下砸。
  浑然不觉露出的后背,有人正提刀而来,即将捅到身上。
  眼见刀就要没入肉中,封听筠及时飞子断刃,瞬间将人踹来。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被砸得昏死,白倚年还疯狂地往下砸,血肉横飞间,完全将压坐在上面的人衣服浸红。
  许久,找不见干净之处。
  又见白倚年用力过度,孱弱的身体摇晃不断,泣血的指尖扣死石头,持续砸击早无人貌的死者,萧亦赶忙上前,双手抱人将人揽住:“没事了,没事了,别脏了自己!”
  被紧紧抱着,白倚年还是没有放手,持之不懈挥手砰砰往下砸,直到被萧亦强行抱起,手上的石头才秃然落地,砸得青石板砖碎下一角,飞屑乱溅。
  也是这时,哀鸣声起。
  “哥,我害怕……哥,我是不是该死?”白倚年浑身卸力,上下鼓动的胸膛久久不能平复。
  倏然,抱着人到手背上有滚烫的液体颗颗砸下来,滚遍手背。
  白倚年在哭。
  发觉怀中人在哭,萧亦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手上的少年不但看着孱弱,分量也是惊人的轻。
  茫然失措间,封听筠出言:“这些是右相的人?”
  地上人横七竖八躺着,抽搐不断。
  萧亦抽出只手轻拍白倚年的背脊:“没事了,他们……”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无措转头看向封听筠。
  他没哄过人,不知道这要怎么哄。
  封听筠给不出什么实际性意见,轻轻抬了下手,示意萧亦拍拍人。
  萧亦便也这么拍着人,白倚年却忽然失声痛哭挣开他的手,不等人拉回,转身迅速扑进萧亦怀中,额头埋在萧亦颈间时,泪水顺着脖颈浸透颈间衣物。
  浑身僵硬时,全然不知泪如泉涌的人,抬头看了眼对面望着的封听筠。
  封听筠淡然回看,白倚年继续沙哑出声:“哥,我好疼,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闻言萧亦不禁一僵。
  他确实对不起白倚年。
  萧成珏要是现在在,未必没有哄人的办法。
  满地狼藉里,有人撑着手要跑,见之白倚年又是瑟缩一下,猝不及防抖了起来,萧亦察觉有异回头,正撞上封听筠面无表情将人踹回原地。
  踹完回看萧亦,面不改色:“先为他包扎。”
  萧亦没意见,看向白倚年时,白倚年又下意识抖动一下。
  好似听到了什么阴曹地府。
  正要关心,人又毫无征兆地镇静下来,松开萧亦站定:“我住处简陋,兄长不要嫌弃。”
  被打得衣不蔽体,身无好肉,再小心翼翼说出这话,无异于诛萧亦的心。
  萧亦只得强颜欢笑宽解:“怎会?”
  白倚年瘸腿往前走了两步,故作坚强的模样,看得萧亦眼皮直跳,下意识上前搀扶住人:“我背你。”
  被搀扶着的人摇头:“我长大了。”
  封听筠站在一边抱手看着:“无妨,这里没人。”
  被谁看见了也无所谓。
  “先回去处理伤口。”萧亦应和。
  白倚年这才点头,老实任萧亦背起。
  背着人,萧亦又是心塞,怎么有人能瘦成这样?
  背上白倚年声音细弱蚊蝇:“兄长放心,我会武术,没受多少伤。”
  体贴得萧亦闭眼,良久无声骂了自己几句。
  前不久才怀疑过白倚年隐瞒会武。
  这都是什么事?
  半天憋出句:“嗯,敌众我寡,你很厉害。”
  白倚年又是腼腆一笑,伸手给萧亦指路:“从那里进去。”
  拐了几个弯,走到门口,萧亦眼尖看到墙上残留的血印,已经在风吹雨打下成了酱紫色,又是心塞。
  回头看封听筠,封听筠不置一词,白倚年出声:“右相说这宅子地势好。”
  出门就是街。
  封听筠似有所指:“怎么不朝人多的地方跑?”
  白倚年声音闷着:“我想,跑到右相府上去认错就好了。”
  温声与萧亦说:“兄长将我放下来吧,我去换身衣服。”
  “我陪你,你指路。”萧亦没放人。
  “好。”白倚年指向间屋子,才进门就关上了门,门缝外,封听筠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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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我不是控党!
  第81章 谈信任
  将人背进门, 萧亦把白倚年放到床上,倒也没有随处看,只回头面向白倚年:“你衣服在哪里?”
  白倚年垂着眼, 捏着衣袖反复揉.搓,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不方便让萧亦看见或听见的东西, 许久弱弱出声:“兄长随处看看吧,我自己来就行。”
  衣袖在扯动中血迹愈发明显,萧亦看着人低眉顺眼的模样, 只当右相是个畜生。
  就着打量屋中摆设,书山书海,没有任何可作装饰的物件。
  有些书就堆放在桌面, 各种类型都有。
  即便萧亦现在什么也没有,也觉眼前的屋中寒碜。转回门边开门,却不是因为给人留得体面,认真叮嘱道:“我们出门买药,你先别动。”
  料想也是没法动的白倚年状态极差,语气又是过分的懵懂无知:“兄长和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会不会麻烦人家?”
  好似能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又不太清楚的试探。
  两个问题皆叫萧亦有所怔愣,偏头看向封听筠,封听筠眸光淡淡, 似乎说什么他都能接受,回头看白倚年便觉心虚,用对方哥哥的身体, 与男的搞一块,怎么看也不合适,不由得斟酌用词:“男朋友。”
  不确定封听筠能不能听懂, 就又看向才谈上的对象。
  新出炉的对象愣神着,半天失笑,眉眼含笑,极其温柔的模样。
  看神情,应该是知道的。
  可见他抖出去的真不少。
  屋里白倚年歪头不解:“什么是男朋友?”
  “对象。”萧亦又换了个词,不想多解释,抓起封听筠的袖子扬头:走。
  动作急躁,不亚于逃避。
  被拉着往外走的人明知王福早去买了药膏侯在外面,瞥见萧亦眉眼间的不自在,难忍莞尔,任由萧亦拉着他往外走。
  没走出多远,萧亦忽地站定回首,细看耳尖有几分红:“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笑?”
  怎奈封听筠又笑:“那你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禁想起上辈子萧亦病重时什么话都往外说,说了不够,还要他记住,要在病好后当暗号……
  才记起,不由得趁着袖子够宽,反而调转方向握住萧亦的手腕。
  隔着血肉,内里脉搏很是有力。
  萧亦没错过封听筠刹那间的变化,忍不住皱了眉,又生出几分逗弄人的意思,松了袖子摊开只手,手心向上五指分开,是很明确的邀请:“那这我告诉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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