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走。”封听筠冷眼扫过王福,没计较,甩袖往外走。
  门外几个小太监正蹲在地上擦水渍,一小太监背对着封听筠,手指时不时就往外探一把,成功躲过低下来的雨水便像模像样擦下地,躲不过就接着探,玩得不亦乐乎。
  王福看封听筠看着,连忙捂唇咳嗽。
  封听筠侧头扫了王福一眼,冷不丁从小太监身后走去:“可还记得那日萧成珏说了什么?”
  萧亦在皇宫待了太多天,王福自是对应不上的,象征性点头,嘴却是不张的。
  小太监脊背一僵,蹲着的身体下意识缩跪在了地上,不料封听筠双眼目视前方,不问责也不离开,静待王福回话。
  雨水要死不死被风吹了一股进来,王福后脑一凉,吞了口唾沫便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吭声:“陛下,萧大人说了太多……”
  封听筠抬手接来滴雨水,比起萧亦泪眼汪汪砸在他身上的泪,手上的雨水显然过于冰冷了:“他说他名萧亦不叫萧成珏。”
  说完不再回话抬步往前走,留王福在原地深思。
  半晌日有所思点头,依稀记得萧大人那晚就说了那么棱模两可的一句,之后便抓着陛下的袖子酣然入睡了。
  再之后,不管陛下怎样拽袖子,萧亦死活不撒手,逼得宫女颤颤巍巍拿剪子剪下一截来,扑腾落地磕头。
  等萧大人退了热,陛下也去看过,显然没什么怜惜之心,开门见山鞭辟入里:“爱卿说自己叫萧亦是何意?”
  彼时萧亦百无聊赖趴在枕头上,闻言肉眼可见地怔了下:“臣说过吗?”
  封听筠没吭声,目光落在萧亦脸上,坦荡得发邪,只见萧亦往床里侧挪了两寸,像模像样咳了声,咳得面红耳赤目含清泪才想当然似的想到个理由:“臣怕就此英勇就义,特地留名立碑。”
  “萧成珏三字辱没了你?”封听筠嗤了声。
  萧亦依旧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确实不太吉利。”
  “萧亦就吉利了?”
  萧亦犹豫着点了下头,郑重其事:“这名确实旺我,亦也,亦步亦趋,乃是死了也要追随陛下;活着,更是要一心向陛下!”
  说的好不情真意切,要不是萧亦身体还在往里缩,真让人信了他的邪。
  封听筠又是冷笑转身便走,一直到今天,期间再也没去看过,更没过问过伤势如何。
  今天也是乌云遮了太阳,分不清太阳打哪边出,封听筠竟要去看人!
  御书房离偏殿不远,没多少路程,才拐角,遥遥的封听筠看见一众不顾天公不作美也要排队进殿的“人中龙凤”。
  王福极有眼里见往前窜了步,扯着嗓子喊:“陛下驾到!”
  惊起一滩不管地上水多少,衣服也不撩就往下跪的“呆头鹅”。
  见此封听筠挑眼:“萧大人倒是惯会笼络人心。”
  下着雨,也魅惑一群信徒来守着。
  王福只当没听见封听筠嘴中的阴阳怪气,这哪里是他能管的,怎么劝都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再给天子提提火气,这等子恩赐还需萧大人才担得住。
  央央皇宫上下,胆子肥如萧大人,仗着师出有名,陛下都祸害了一通,何伦这些个人。
  屋里人浑然不知山雨欲来,以背上有伤的萧亦为首,床为圆点画弧,地上坐了一堆不知死活的宫女太监,正中央还摆放着半堆铜钱一堆白银,再细看,七八个人手里都捏了纸叠的牌子。
  皇城不允开赌坊,所谓的怂刺猬倒好,这就在皇宫混得金饭碗了。
  众人皆痴迷,几张纸牌握得人两眼放光,竟是最大的祸害萧亦先抱着枕头抬头,隔着下垂的发丝,宽大的袖子盖住纸牌,欲盖弥彰般眨眼喊了声:“陛下,您怎么来了?”
  王福不忍直视,偏头看向外面的雨幕。
  封听筠半生不熟道:“爱卿这里好生热闹。”
  上前时宫女太监跪着挪出条羊肠小道,方便天子长驱直入。
  萧亦习惯性纵起又要往床上缩,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口,咬牙含糊冒出声闷哼,又大概是还病着,眼睛明亮有神,脸上就走了个极端,没两分血色,看着封听筠靠近,不管疼不疼,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不曾想冷气入肺咳得本就没盖被子的后背隐隐露出几分红。
  触及血迹,封听筠顿住脚步:“苦肉计?”
  萧亦惨然一笑,试图卖惨:“陛下,就我这幅半截入土的模样,也上不了美人计。”
  封听筠笑了一声,弯腰从萧亦袖子里扯出张纸牌来,扫过一眼问:“半截入土?”
  “朕看你是胆子肥了,要与阎王结拜。”天子隔壁开赌坊,古今至此头一遭。
  尚且不是天子近臣都嚣张至此,若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宠臣,这京城是否要翻天?
  萧亦敢开赌坊就是料定了封听筠暂时不会来他这,王福也会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给他捅出去,眼下动了下身体,磨磨蹭蹭拼出个跪姿,蔫吧请罪:“陛下,臣闲不住。”
  “出去。”封听筠说完,宫女太监如释重负往外跑。
  察觉到封听筠冒着冷气,萧亦也不卖惨了,理亏认错:“臣知罪。”但他有苦衷。
  封听筠一言不发,冷声:“王福,你是谁的人。”
  王福自始至终都是腿肚子打颤的,听见声便跪地请罪:“奴才这就去教坊司领罪!”
  屋里人都出去了,萧亦才耷拉着头说话:“陛下,臣有原因,宫中大多是右相安插的人手,借着打牌您也能将他们赶出宫。”
  生病多日,属他这最热闹。
  封听筠不领情:“你觉得你做的很好?”
  萧亦咳了声:“不好,赌风害人。”但不这样,他也想不出要怎么帮封听筠把人弄出去。
  封听筠冷眼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病重,此前冷待萧亦,萧亦便是个壮着胆的怂刺猬,竖着刺也要来求一分活路,眼下试探出了活路,便无所谓防备,干脆摊开肚子一点刺都不展露了。
  叫人分不清是否没有半分忌惮,只要达到目的就放松警惕。
  “萧成珏,三思而后行。”封听筠淡眼望着萧亦,转身离开时又出声,“萧亦。”
  萧亦下意识想应,半晌噎了回去。
  封听筠心下早有答案,扫了眼地上杂乱的牌,从那日萧亦来御书房赌誓,便猜测芯子换了人,只是不知其姓甚名谁。
  今朝有了答复。
  ——
  一连几日,王福都是瘸着腿上茶,帮着萧亦做事,显而易见没讨到好,只讨了一顿不留情面的板子。
  放完茶,王福瘸着腿要走,封听筠淡声:“他又去哪了?”
  王福有些牙疼:“去了大理寺。”
  伤都还没好,又折腾上了。
  “去做什么?”封听筠问。
  王福挑挑拣拣说着,最后一言难尽道:“审完越王,萧大人对天发了毒誓。”
  毒誓二字散在空中,封听筠生出几分诧异,屋外雨刚停,不知何处冒出来一滴,“啪嗒”一声落地,正好与烛光摇曳中滴落那滴温度相异的液体相呼应,只着单衣的人站在屋中,半天,衣摆拖走地上的水迹,留下句不散的:“毒誓不该应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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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上辈子是萧亦仗着历史记载,帮封听筠清理门户,这辈子封听筠出宫那次就把人杀了
  下章现世
  宝贝们看看文就可以了,不用打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我所能写完的,不用担心我会因为数据砍大纲,不会的,哪怕最后零个人看,我该怎么写也会怎么写,所以不用担心的[抱抱][抱抱][抱抱]
  第25章 臣鬼迷心窍
  次日早朝。
  “下官祁长敬弹劾淮州、长河布政使、行太仆寺卿贪墨, 现将证据呈予陛下!”右都察使躬身禀告,声音浑厚有力掷地有声,惊得百官哑了声。
  王福甩着拂尘快步走下台, 双手接过右都察使手中的折子,小心递给上首的封听筠。
  下方百官回过神来低头私语,隐隐能辩出“清洗朝堂”四字, 萧亦迎上不远处温思远看向他的目光,双双不解,随即齐齐低下头当摆设。
  两天前, 内阁首辅半夜被抄家,抄出一堆指向靖国公的罪证,逼得往天与世无争的靖国公当众剑指右相, 不顾礼仪颜面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化眼神为刀,青天白日里送对方奔赴阎王殿。
  现在都察院又上场,一次检举了三个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抛开官阶不谈,三个人全是右相党, 哪怕是要栽赃是靖国公所为,这般操之过急,完全不像是封听筠的作风。
  而靖国公不知怎么就认定了那日闯他密室的是右相的人, 昨日上朝前两人面谈不到五分钟,就当场怒骂右相是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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