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不行,你我同窗多年,不借此再续旧情可惜了。”萧亦说着,目光却示意温思远看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右相,“不如今夜畅饮一番?”
  几日不见,老狐狸又春风满面了。
  温思远不动声色看了眼右相,微微坐直身体,好似关系极好地贴近萧亦耳边耳语:“听说你有把柄在他手上,这样还敢站位皇帝?”
  兄弟两个,一个赛一个的目无尊长。
  萧亦也不否认:“有,人不就靠把柄活吗?”
  心中不禁衡量着话下深层的东西,温竹安与封听筠关系属实亲近,几乎没有秘密。
  对照着封听筠对他的态度,萧亦试探着套话:“怎么?担心我出卖陛下?倒是君臣连心。”
  温思远嗤了一声:“连没连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萧大人这般红人怎么也向我这等杂碎套话了?”明摆着关系极好,有什么可套的?
  萧亦扬唇一笑:“那没有,我只是想知道陛下待人是否一视同仁,毕竟连我抢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计较。”
  十分炫耀的话,说出了百分的显摆。
  “呵。”温思远偃旗息鼓,没好气道,“您们君臣一家。”留他当牛又做马。
  语气中暗含的不满无处释放,成就了温思远一把又一把地薅秃盆栽。
  萧亦盯着桌上的残枝败叶,思绪万千,他见过封听筠和温竹安相处,张弛有度,亦君亦友,但封听筠给他的感觉不对劲。
  像是刻意保持距离,无意间又拉进关系。
  尚没纠结明白,一道浑厚的笑声响起;“听闻国公千金许给周大人爱子了,日子定在了哪日,到时务必请我喝杯喜酒!”
  男子生的魁梧,圆眼方脸,就像专门照着五大三粗长的。
  靖国公无奈一笑,抱拳向其他人赔罪:“一定一定,到时也请诸位赏脸光临寒舍吃杯喜酒。”
  在座齐齐举杯附和:“恭喜恭喜!好事成双……”
  话音未落,瓷器的碎裂声先抢了主人家的风头,角落武青脸色红晕,好似醉了般,起身胡乱朝着众人鞠了个躬,弯腰一手捡碎成几瓣的酒杯,一手摆动:“没拿稳,莫怪莫怪。”
  却是杯子残片没捡起来,又碰下个装葡萄的盘子,越忙越乱。
  温思远意味不明笑了声,淡笑:“萧大人,今天谁都在帮您。”
  靖国公闹这么一出,不是好友不懂规矩,是借喜事当众给在座透个底,他已经和右相搅合到一块了,且好事将近。
  皇帝的手再长,毕竟年纪轻,婚嫁之事总是插不了手的。
  他们有的是办法巩固关系网。
  但武青弄出这么一出坏了氛围,靖国公要想再提婚事就难了。
  那旁武青还手忙脚乱着,这边官员面面相觑,局面不好看,靖国公的脸也不好看,索性将火气发到了在场的婢子身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武大人收拾?”
  一声令下,各处的侍女都涌向武青,身体流动间,萧亦抬杯喝茶,不动声色将从李寒那搜来的证物放入温思远手中。
  两人诡异地默契,对视一眼后,萧亦看向自己的袖子,温思远颔首,站起身嚷了句:“国公大人见谅,不知贵府更衣处在哪?”
  衣袖却在起身时掀翻桌上的茶杯,一滴不漏叫萧亦的衣袖吸了个干净。
  顿时,萧亦的袖子渐变开来。
  “唉!”温思远叹气,装模装样道,“还好茶水不烫。”
  面上关心,眸底兴致勃发,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暼了靖国公一眼。
  萧亦无奈摆了摆袖子:“国公雅量,不知可否借下官一身干净的衣物?”
  有着御前红人的名头,靖国公对待萧亦自是客气的:“萧大人哪里的话?你若看得上,便是十件衣服也使得的。”随即抬手招来个年纪不大的侍女,“带萧大人去雅阁更衣。”
  语气客套有余,诚意不足,很难看出来这场寿宴原是想借萧亦向封听筠赔罪的。
  一朝联姻挺直了腰杆,到底是水涨船高。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温思远无奈撇唇,抬手勾来个小厮,状若无意地与萧亦对视一眼,走过内阁首辅身旁时袖子蹭过对方的肩膀,随后清清爽爽离开。
  萧亦则跟着侍女从温思远相反的方向进了个暖阁,阁中空旷,没什么物件,一扇屏风一张床,一张放了茶器的桌子,总的来说没什么能完全遮挡人的地方。
  唯独那扇对水的窗子让萧亦有几分欣慰,好歹可以观察周边的环境。
  引萧亦来的侍女将人带到,便躬身往后退:“大人稍等,奴这就去取衣服。”
  “不急。”萧亦温和道。
  上次越王提到的书房必不可能错过,原是想借换衣服探路,之后好借机行事,谁料换衣服的地离这么近。
  萧亦本想往外跑,到窗边却听有谁小声密语着:“都说了封听筠坐不稳,姓封的几个同意他坐那龙椅,改日我祖父就换一个上去,有点兵权,就当万事无忧了!”
  说话的青年嗤笑一声,身边人紧随着附和:“就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侍女回来得快,可能是抄了近道,很快就给萧亦寻来件干净的衣服,屋外人的人来了人,哄笑着离开,萧亦探出门看了一眼,是几个宗亲子弟。
  说话丝毫不避着人,不知哪来的资本。
  才斟酌着要怎么给封听筠上眼药,侍女已经端着衣服进门:“前厅已经开席,大人可要走小路?”
  萧亦眯了下眼,外面路上已经点了灯:“不用,本官眼睛不好,以防磕着碰着,还是走大路吧。”
  无论是哪里,沿路安置灯台的路总是常走的,大致看看有个印象也是好的。
  岂料侍女是个实心眼的,不知竟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盏灯来:“大人,我给您照路。”
  大概是怕去晚了挨罚。
  萧亦扯唇淡笑点头,只道出来一趟赔了衣服又浪费了时间,好不划算。
  大厅中众人正举杯,台上的老太太慈祥笑着,脸都带上了几分僵硬,才到门口,酒气远远度来,掺着饭菜气混出了股奇异的味道,算不算好闻。
  温思远还是没规没矩的坐着,两指拎着茶杯,见到萧亦晃了晃手上的杯子:“过来坐。”
  萧亦落座,温思远自然抬手揽过他的肩膀,没等萧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手中就多了张纸条:“料你也是白跑一趟,小爷早给你探清楚了。”
  “厉害,怎么练的?”萧亦摩挲着指间,两眼颇亮盯着温思远。
  温思远像是又被戳到了肺管子,龇牙咧嘴笑着:“混赌坊的,您说呢?”
  提到赌坊,萧亦咳嗽一声,心虚息了声,环视一圈,找不到长时间离开的由头,只得先稳着。
  眸光却落在每张桌子上的酒瓶:“怎么放那么多酒?”
  “因为有人没达成想要的结果,还想赌一赌会不会有人酒后失言,旧事重提。”放联姻消息的事被打断,靖国公难免按耐不住。
  萧亦不以为意:“不怕马前失蹄?”
  “谁知道?”
  果然,没喝多久,中央翩翩起舞的美人还没下场,酒桌上喝得七荤八素,大着嘴吹嘘的人就举杯上场:“今天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又是令慈大寿,又是……”
  “啊!”不知哪里滚出去颗葡萄,刚好落在舞女脚下,一时不察几个舞女都摔在地上。
  惹祸的葡萄瘫在地上,碎成了不均匀的酱紫色涂鸦,萧亦面无表情按下温思远扯葡萄吃的手,心下只觉佩服。
  不动声色扫了一圈,暗自松了口气,每桌面前都有葡萄,那舞女离他们又不算近,只是每桌离舞女都不近,什么葡萄能滚那么远,不用猜也知道是有人捣鬼。
  只希望没人往他们身上想。
  事一出台上靖国公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马上维持体面挥手让人下去,随意客套几句,坐下闷声喝酒。
  于是乎好生生的宴席,便因这几起荒唐事败了兴致,匆匆落了幕。
  将走时温思远见萧亦没动作,散漫笑了笑:“白来一趟了。”
  萧亦看了眼右相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要被天打雷劈的决定,心道:不会白来。
  不等给自己个心理准备,起身便避着人群走向右相身侧,右相身旁人极有眼力见散开,借着天色围成个不大不小地包围圈,足以掩住两人的身形。
  确认周边都是右相的人,萧亦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清楚,也不管对方对他贸然前来是什么态度,率先开口:“越王要拖靖国公下水,不出一月,皇帝必查抄国公府。”
  闻言右相动作一顿:“皇帝何时有的证据?”
  “盖有私印的通信信件在李寒幸存的孩子身上,这几日已经到了皇帝手中,靖国公联姻之事过于明目张胆,皇帝起了杀心。”
  点名了靖国公还没成事就大张旗鼓宣扬,难成大器不堪重用。
  另外有私印的是女婿,萧亦赌的就是右相不会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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