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53章
  黑雾消散, 脚踩白云,头顶晴空,祝珩之虚乏地撑刀而跪, 一时之间, 胸膛涌动,喉结一滚, 哇地吐出一大口淤血, 瞬间染红大片云。
  他的身体几乎强撑到极限。
  可他依然借力站起,站得笔直, 并二指,强行锁住破碎的灵脉, 墨瞳如炬, 恶狠狠瞪着容家堂的方向。
  淮舟, 等我。
  就在他即将发势之时, 一道佛光透过云层,盈满天穹。
  “阿弥陀佛, 真即是伪, 伪即是真。”弄玉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侧。
  祝珩之偏头啐一口:“我没功夫听你这个假和尚放屁。”
  “非也非也,祝兄,适才使出雷遁术之人,并非容正坤。”
  “不是他还有谁?少废话,再不滚,老子连你一起干。”祝珩之不耐烦道。
  “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便知晓。”
  祝珩之没动。
  “放心,清也君暂时不会有危险,不过,如果你不先修复好灵脉, 恐怕,就算贫僧带你直抵对方老巢,你也斗不过那个人。”
  “那人到底是谁?”
  “一个你熟悉又不熟悉之人。”弄玉神秘莫测道。
  毕竟弄玉在幽冥台暗中相助过,大概是友非敌,祝珩之半信半疑随他去,结果,入眼一片葱郁竹林,不是竹苑又是哪里?
  “你耍老子的吧?”祝珩之一把揪皱他袈裟。
  弄玉笑而不语,片刻,看向门外,浅浅松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什么?”
  砰的一声!
  门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踉踉跄跄滚了进来!
  衣衫破烂,连颜色都无法辨别,浑身散发皮肤溃烂的腥臭和泥土潮味,像是关在地下室几十年受尽折磨与腐蚀的囚犯。
  那人伸出烂得不成样的手,嗓音沙哑,口齿不清像经年没有开口说过话:“救……救我……救……”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难闻的气味陡然散发,整个竹苑简直比茅房还腥臭,风不小心拂开了那人挡在脸前的毛躁白发。
  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赫然映入祝珩之眼帘。
  “师尊!”祝珩之三步并两步上前扶起那人,焦急担心问:“师尊,出什么事了?”
  妄静身体冰凉如死尸,颤个不停,喉咙里发出呜呜咕咕的怪声,好像欲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祝珩之下意识侧身倾听:“师尊,你慢慢说。”
  “我……我想……吃……吃……”
  “吃什么?饿了是吗?”祝珩之猜道。
  妄静僵硬点头。
  “好,先进屋,来。”
  祝珩之堪堪拉开一点距离,那妄静突然五指成爪,去擒祝珩之脖子!
  祝珩之似乎早有准备,往旁一闪,一掌击他下腹!
  那人反应极其灵敏,腰身一躲,他的火掌落了空。
  祝珩之右手虚空一握,化出五火七禽扇:“你一身冲天妖气,当真以为老子傻吗?你到底是谁?”
  那“妄静”红眼黑嘴,獠牙锋利,死死盯着他,嘴角流出一丝丝垂涎,他走火入魔般重复道:“吃……吃……吃……”
  老婆莫名失踪,假和尚又来神神叨叨,祝珩之本就心情很坏,这个臭东西又浪费了不少时间,他遽然将扇子一分为二,化作两把淬火长刀,势必要将其剁成肉饼解气。
  长刀快得重影,那“妄静”猝不及防连连后退,然,后者虽然身受重伤,但依然能与其打得不上不下,难舍难分。
  由此可见,这妖物必然在八阶以上。
  祝珩之管他几阶,送上门来的,统统干掉。
  须臾,他长刀一撩,另一手握拳,捶他腹部,他像一个弹石飞出,横断好几棵树。
  祝珩之闪现他上方,火光骤起,映亮墨瞳,刀尖对准他心口:“去死吧。”
  突然,一道金光像一个天然屏障全然包围妄静,刀尖就好似静止一般,完全刺不进去。
  “阿弥陀佛,刀下留人。”
  弄玉不知何时站在池塘边,他身后的鱼儿兴奋得跃起两米高,玩水花似的,都溅在他苍蓝袈裟上,洇湿点点。
  见那“妄静”不停发疯似的捶打金光罩,用头哐哐孟撞,那层佛光亦岿然不动,祝珩之利落一收刀,足尖落地:“你知道他是谁?”
  “他的确是妄静仙尊。”
  “什么?我师尊?”
  “不,他不是。”
  祝珩之一头雾水:“到底是不是?”
  “是,也不是。”
  “……”
  弄玉缓缓道:“他的确是妄静仙尊,但不是你师尊。”
  “那年,紫邪山一战,地渊结界即将封锁之际,他遭人暗算,被推了进去,与妖神共埋结界几百年,妖神同化力极强,渐渐的,他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妖不妖。”
  “后来你知晓,久而久之,地渊结界开始出现裂痕,时不时地动山摇,其实,并非妖神作祟,而是他。贫僧正是感应到结界已破,才会顺着他的气息,带你寻来。”
  “等等,你说,结界已破,那妖神不也出来了?可天象一点异变都没有。”祝珩之脑子有点凌乱。
  弄玉道:“不错,因为,妖神已在结界中陨灭。”
  “那我师尊……不,那个人,到底是谁?”
  弄玉徐徐道:“他的名字,你也听过。”
  须臾,祝珩之面色一凛:“妖王,伯孟。能完美复刻世间一切,面貌、声音、性格等,乃至他所见过的任意术法武功。”
  “不错,祝兄很聪明。”
  “他为何要冒充妄静仙尊?还假装修补结界,撒谎说收集梵珠,才能阻止天劫?又为何要掳走淮舟?”
  “他之所以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利用一个又一个棋子,布下这么大的局,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祝珩之心头一跳。
  “为他唯一的爱人,复仇。”
  祝珩之:“爱人?”
  “勉强可以这么说吧,伯孟自小被妖神收养在身边,于他而言,妖神如母如主,如师如友,更如爱人。”
  祝珩之百思不得其解:“他掳走林淮舟又是为什么?一个受了重伤的孕妇,跟他复仇有什么关系?”
  弄玉道:“这就要从你们被关进合欢门那一日说起了。”
  原来,合欢门那事,并非意外,而是伯孟有意为之。
  难怪,他当时就怀疑过,一个四阶狐妖怎么会开启上古禁制,合着,背后有高人指点。
  “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清也君彻底怀上孩子。”
  入合欢门者,必有一人怀孕,相较之下,祝珩之乃火灵根,阳气旺盛得不得了,林淮舟便必然中招。
  “你是说,从一开始就……”祝珩之不由得头皮发麻。
  弄玉微微颌首:“不错,他真正想要的,就是你们的孩子。”
  “一个孩子,能干什么?”
  “祝兄,盛极必衰,祸福相依,你大概不知,圣体所孕育出来的生命,乃是一个只一出生就能带来天灾人祸、动动手指就能毁天灭地的恶胎,一如千百年来,第二个妖神。”
  祝珩之瞳孔当即皱缩,一时表情凝住,惊讶、困惑、悲哀……好像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砸碎一个五色瓶。
  他率先表露的,不是震惊他们唯一的结晶竟然是天下至恶,而是担心林淮舟若是知道了,该多么绝望、多么挣扎。
  林淮舟一身正气,一心为民除恶,结果,即将毁灭天下之源头,居然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骨肉。
  祝珩之问:“你确定?”
  弄玉似乎提前预判他会这么问,了然一笑,道:“你知道第一个妖神是如何产生的吗?”
  万事万物的变化,讲究一个缘字,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甚至一个勺子、一个门锁,都有可能因吸收天地精华而成精,久而久之成妖,至于妖之强弱,便讲究缘深缘浅。
  可祝珩之有预感,答案绝非这般标准。
  弄玉也不卖关子了:“那妖神,非妖而生。实则,她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天生圣体,一个唯一真正守护世间的神女。”
  弄玉接下来的话,令祝珩之再一次陷入深深的恐惧。
  那女子,本名林双,因某种机缘,降临人间,后与一个道士相爱,与其结为夫妻,怀有一子。
  生产当日,正值八月,天象异动——一瞬间,漫天扬起大如席的雪花,霜蔫丛林千倾,冰封江河万里。
  林双骤然意识到,肚子里的孩子携带上古混沌之力,出世后定然会为祸人间,涂炭生灵。
  她便一边隐忍着生产剧痛,一边施以命格大法,将自身的圣体与其恶体强行调换,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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