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烬厌的目光落在玉环上，微微一凝。
  两人互相沉默片刻，又对视了一眼。
  谁也猜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但片刻之后，烬厌却一句话没说，伸手接过。
  他的指尖摩挲着玉环表面的纹路，摩挲了好久。
  而后，只是默默地将玉环重新戴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就在玉环扣上的瞬间，他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戾气似乎平和了些许。
  他抬起眼，看向依旧静立在一旁的玉微，忽然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玉微的脸颊。
  那动作，与他平日里的狎昵或强势截然不同。
  “你也好几天没睡了吧。”烬厌突然开口。
  他的手落了下来，牵住了玉微的手，将他往殿内引，“正好，再陪本君睡会儿。”
  玉微的确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席卷而来，不仅是灵力融合后的不适，更有精神上的沉重。
  也确实好几天都没合眼休息了。
  再加上灵脉上的伤，也需要休息才能好好愈合。
  他没有拒绝，沉默地被烬厌拉着手进殿，背对着烬厌，在玉榻最里侧躺下。
  但很快，烬厌带着体温的身躯便包裹上来，将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两只手，交叠在他的胸口。
  紧紧搂着他。
  玉微的目光落在烬厌右手的玉环，发现这次他换了个手戴。
  玉环散发着淡淡的灵光，那是圣洁的仙力。
  和自己之前的灵力同源。
  来不及想其他，强烈的困意便吞噬了玉微的意识，让他迅速沉入了睡梦之中，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确认玉微已经睡熟，烬厌才缓缓将他的身体掰回来，面对自己躺在怀中。
  又抬起戴着玉环的手腕，凝视着那莹润的光泽，眼神复杂难辨。
  许久，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一个微凉而柔软的吻，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了玉微紧闭的眼睫旁。
  “……玉微，你是我的一切。”
  一声低不可闻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融入昏暗的寝殿。
  “可为什么……”
  “我不是你的一切……”
  *
  “什么！你说大师兄死了？！！”
  歇脚的凡间驿站里，花无痕刚醒，就被玄封告知了这个惊天噩耗。
  他等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还是不相信刚才耳朵里听到的话。
  遂转头再次向柳无序询问：“他骗人的吧？大师兄可是仙盟盟主……”
  柳无序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
  玄封对照顾孩子没什么兴趣，他不是慈悲心泛滥的玉微。
  更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直截了当道：“仙盟盟主马上都要换人了，兰无辰已经死透了。”
  “换人？”
  这次轮到柳无序诧异了：“这也太快了吧，一个月还没到呢。”
  “你还以为，你们仙家人内部没有权利斗争吗？”玄封冷冷道：“能忍一个月才暴露本性，也是够能装。”
  显然，花无痕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目光无神的一直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柳无序只好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一边安慰，又一边问道：“玄封大人，盟主要换谁，您知道吗？”
  “南宁霜。”
  玄封靠在窗台，幽幽吐出一个名字。
  他没有看屋内任何一个人，目光在看窗外。
  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凡间小镇，没有仙家驻守。
  有仙家驻守的城镇，大多都已经被划分为了仙界，里面的居民虽然还都是普通凡人，但已经不属于凡界。
  因为没有仙家驻守，这里轻而易举就被魔族军队拿下了。
  此刻明明是白天，外面的街道上却只有寥寥几人。
  皆是魔修。
  不过也正是因为都是魔修，玄封才能凭借自己的身份，随意进入，并且还能得到一个歇脚的住处。
  而且这个城镇，也是通往仙界的必经之路。
  看来玉微早就算好了。
  他让自己送他的徒弟，就是看中了自己魔界大护法的身份。
  不然就他这俩徒弟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一定能突破魔族军队的驻守，安全到达目的地。
  第57章 也许人的好坏，也不能完全以是仙是魔为基准
  歇息片刻，三人便再次启程北上，前往仙界。
  最短路线要过至少八座城。
  玉微的剑载不了三个人，所以只能靠走的。
  但有玄封这位魔界大护法在前开路，过程顺利得出乎花无痕和柳无序的预料。
  沿途遇到的魔修，无论等级高低，见到玄封无不恭敬行礼，让开道路。
  甚至还有大把魔修主动投怀送抱。
  毕竟在魔界，除了魔君烬厌，最高权威便是大护法玄封。
  眼见一个个魔修往玄封身上扑，花无痕戳了戳玄封，“那个……我还没尝过魔修是什么滋味……”
  “反正你也不要，要不……给我？”
  此话一出，玄封冷不丁斜了花无痕一眼，却没理他。
  他在想：难怪玉微这么好的人，都要忍无可忍的对这只色狐狸动手。
  结果不等玄封说话，花无痕却略带伤感的叹了口气：“开玩笑的……”
  “大师兄没了……我哪有什么心情玩……”
  “我只是看你们都不说话，我心里难受，想说点话缓解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
  “阿狸……”
  一直沉默着的柳无序，终于开口道：“别难过了，师尊肯定有办法救大师兄的。”
  花无痕听了这话，一向乐观的他也只是抖了抖狐狸耳朵，并未作答。
  能看得出，心情确实比较低落。
  柳无序也没办法，只能对玄封问道：“为什么仙盟大长老有那么多人，偏偏选择了南长老继任仙盟盟主？”
  玄封目视前方道：“你们仙家的事，我不关心。”
  “但您消息灵通，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吧？”
  玄封确实消息灵通，因为仙魔两道都有他的眼线。
  介于已经彻底背叛烬厌，玄封也不藏着掖着了，便把知道的全告诉了两人。
  “五百年前，仙盟选盟主的时候，本来定的便是南宁霜。”
  “可惜他威望不够，被身为玉微仙君大弟子的兰无辰给抢了盟主之位。”
  “但他背地里一直还惦记着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来，也霸占了一半仙盟的权利，差不多和兰无辰分庭抗礼。”
  “兰无辰一死，仙盟里能说上话且坐稳盟主这个位置的，也只有他了。”
  “这么说，他和我大师兄是敌对关系？”柳无序听明白了，“难怪盟主换的这样快。”
  “以前若是盟主殉职，为了悼念，都是一年才换，期间皆是代理盟主掌事。”
  花无痕很快道：“那我们跑去仙盟，他岂不是要针对我们？”
  玄封不置可否，没有回话。
  反正玉微只是让他把人送过去，又没交代其他的。
  估计玉微也不知道仙盟要换盟主的消息。
  要是知道，肯定要替自己大弟子讨个公道。
  ——兢兢业业守了仙盟五百年，刚死不到一个月，就要易主。
  就算于理可行，于情，玉微肯定不答应。
  因为，玉微是个重情之人。
  柳无序却安慰道：“应该不会，我们是玉微仙君的弟子，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也是……”花无痕比柳无序还没心眼，“可能是为了对付魔头，才赶紧设立了新盟主。”
  玄封内心感慨两人还挺天真。
  看来是玉微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
  一路再无其他对话。
  凭借玄封的身份，他们很快穿越了被魔族控制的区域，正式踏入仙界管辖的范围。
  周遭灵气变得纯净，景色也逐渐明丽起来。
  就连人都变多了。
  玄封本打算将两人送到仙界边境便离开，他厌恶仙家地界的气息，更不想与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打交道。
  但又想了想玉微的交代，最终还是压下了离开的念头。
  都到这里了，无非不过再多花半天的时间。
  三人径直前往仙盟总部所在的兰玉城。
  越是靠近，遇到的仙家弟子越多。
  花无痕和柳无序作为玉微仙君的亲传弟子，在仙盟内自然有人识得。
  刚踏入兰玉城城门不久，便被一队巡逻的仙盟弟子认了出来。
  “是无序师兄和无痕师弟！”
  为首的弟子惊喜地迎了上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盟……呃，南长老一直都很担心你们，怕你们被魔头抓了，派人到处寻找你们的下落。”
  仙盟里不管是不是同门同师，都会以师兄弟相称，显得亲切。
  到底该称“师兄”还是“师弟”，看修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