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楚常欢顿步,掰开他的手指,淡淡地道:“王爷,此前在雁门县就说好了,我这次回中原是陪父亲的,以后与王爷也没什么关系了,还请王爷莫要逾矩。”
  梁誉道:“在雁门县的半个月里,你我做了那么多次的夫妻,莫非今时今日就要撇清关系、泾渭分明了吗?”
  楚常欢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梁誉执拗地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不愿做我的王妃,我也不逼迫你,可晚晚需要父亲。”
  “他还小,认不得父亲。”楚常欢道,“等他能牙牙学语时,我再给他找个父亲也不迟。”
  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堵在梁誉胸间,压得他火冒三丈:“你说什么?”
  楚常欢也来了性子,赌气般与他对视,重复着方才的话:“我说——等晚晚能开口说话了,我就给他找个父亲。”
  梁誉气得眼前一黑,手上力道不由加重:“他的亲生父亲就在此处,你要找谁?!”
  楚常欢淡漠地别过脸,不予理会了。
  梁誉心头的怒火在炽烈燃烧,胸膛剧烈起伏,连呼吸亦变得粗重,恨不能啖肉饮血。
  气恼一番后,只能强压脾性,捧着他的脸温声哄道:“常欢,别说气话好不好?你若不想我留在这里,我现在就走。”
  沉吟几息,又道,“晚晚是我的亲骨肉,岂有让他认别人为父的道理?”
  楚常欢始终不语,神情淡漠至极。
  梁誉梗了梗,只觉胸口莫名堵滞,心尖疼得厉害。
  犹豫良久,他松开对楚常欢的桎梏,徐徐后退几步。
  顷刻间,屋内鸦雀无声,唯闻铜炉里的炭火在滋滋燃烧。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格外胶着,最后还是梁誉做了退让,依依不舍地行出此地。
  楚常欢在床沿坐了半晌,直到三更的梆子敲响,方吹熄油灯重新躺回床上。
  翌日晨间,梁誉用过早膳便向楚锦然请辞了,临行之前,他抱着晚晚逗了好一会儿,目光时不时落在楚常欢身上,可后者却没有正眼瞧他,坐在窗前翻着一本老旧的古籍。
  楚锦然隐约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异常,却什么也没说,继续雕刻着昨日未完成的木雕。
  少顷,梁誉动身折回驻军府,楚锦然将他送出小院,又返回厅内小坐片刻,便决议去私塾授课。
  楚常欢劝说道:“爹,您身子还未痊愈,今日的课,依旧让儿子代劳罢。”
  楚锦然笑道:“不嫌他们吵闹?”
  楚常欢摇了摇头。
  楚锦然又问:“不觉得授课乏味?”
  楚常欢再度摇头。
  楚锦然脸上的笑意渐渐退散,不禁回想起从前,他的儿子也似那群孩童天真烂漫,尽管目不识丁,可心却是鲜活的。
  哪像现在……
  “爹?”见父亲神色黯然,楚常欢忧心道,“您怎么了?”
  楚锦然回神,又笑了笑,说道:“没事,爹没事。你去学堂罢,午间我让厨子做你爱吃的蒜泥白肉。”
  楚常欢含笑道:“谢谢爹。”
  雪已停歇,但道路积雪严重,几乎没过了脚踝。小镇不及州府,有街道司的官吏专职清扫积雪,这般荒僻的地方,下多久的雪,便要蒙多久的白。
  他踩着软蓬蓬的新雪行至私塾,昨日还在学堂上嬉笑打闹的稚童们,此刻已端坐桌前,见他到来,纷纷起身,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先生好”。
  今日的授课远比昨日来得顺利,这群年幼的学子虽然敬重楚锦然,但对眼前这位年轻温和的夫子也颇为喜爱。中午下学时,有孩子小跑过来,怯生生地道:“学生斗胆,敢问先生名讳。”
  楚常欢愣了愣,含笑道:“清泽。”
  堂下立刻响起一阵“清泽先生”的称呼,楚常欢微微一笑,旋即与孩子们辞别,回到家吃上了他最爱的蒜泥白肉。
  后来这几天时间里,也是由他代父授课,但由于数日不曾行过房事,同心草积久成瘾,令他逐渐变得恍惚呆愣,浑浑噩噩。
  好在楚锦然旧疾已愈,无需他日日往私塾跑。
  连天的放晴,皋兰县的积雪也逐渐消融,不复此前那般严寒。
  这日晌午,楚常欢陪晚晚在暖厅内玩耍,忽闻小童来报,道是那个长得很凶的王爷又来了,楚常欢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不在,让他回去罢。”
  小童嘟哝道:“可是他已经进来了……”
  话甫落,门口闪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楚常欢佯装没有看见,继续用木雕的雄鹰逗孩子发笑。
  梁誉迈步入内,轻轻合上门扉,朝摇篮走近。
  见楚常欢无动于衷,梁誉道:“今日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楚常欢当即起身,正欲拱手,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了。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似一阵清风,掠过躁动不安的灵魂。
  楚常欢身子微僵,呼吸莫名潮热,掌心抵在那面硬朗结实的胸膛上,用尽全力推了一把,但是未果。
  梁誉亦不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色沉凝,难辨喜怒。
  倏然,摇篮里的孩子哼唧了两声,楚常欢这才寻得机会从他怀里挣脱,俯身抱起孩子,温声哄了哄:“晚晚乖,爹爹这就带你去找乳娘。”
  他把孩子送到乳娘手里,转身折回自己的寝室,锁上了门拴。
  多日未得甘霖,涸泽而枯。
  楚常欢紧靠房门,气息急促,骨软筋麻。
  自打身子被巫药养熟后,他就变得格外放-浪了,每回情动,就迫不及待地渴望被人疼爱。
  哪怕现在孤身一人,也免不了如此。
  方才仅被梁誉搂了那么一下,整个人就已神魂早荡。
  此刻的他,俨然不能再出去见人了。
  楚常欢脚步虚浮地来到床前,急匆匆放下帐幔,缓身躺进褥间,解了束腰,兀自消乏。
  然此举无异于扬汤止沸、隔靴搔痒,他在寝室里玩了许久仍不得趣,直到手腕泛酸、指骨作疼时才肯罢休。
  他理好衣裤,净了手,待缓和过来后适才前往暖厅。
  眼下已是午正,楚锦然打私塾归来,正与梁誉品茗闲谈。
  大抵是碍于梁誉的异姓王身份,抑或看在他此前从死牢里救过楚常欢一命、乃至是晚晚生父的份儿上,楚锦然对他并无太多的芥蒂,两人一面吃着热茶一面谈及河西的战事,见楚常欢到来,也没停下话头。
  用过午膳,乳娘带着孩子回屋休憩,楚锦然和梁誉依旧在探讨兰州的战事。
  楚常欢心不在焉地坐在旁侧,一个字也没听进,半晌后起身请辞:“爹、王爷,我有些乏了,恕不奉陪。”
  楚锦然道:“去罢。”
  楚常欢走出暖厅,一径越过照壁来到后院。
  因体内巫药作祟,他的神情不复往日那般清透,痴顽之姿,宛如行尸走肉。
  他在檐下站立片刻,而后推门入内。
  正关合房门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卡在门缝处,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楚常欢怔了怔,几息后问道:“你要干什么?”
  梁誉不由分说地踏进寝室,关了门。
  楚常欢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地道:“王爷,青天白日的,你可别胡来。”
  “我不胡来。”梁誉朝他靠近,悠悠问道,“午饭之前,你在寝室里做什么?”
  一语点破了心底的旖旎,楚常欢顿觉窘迫,耳根逐渐变得滚热。
  梁誉似乎没有逼他回答的意思,转而又道,“自打来到皋兰县后,你我已有半个多月没做夫妻了,同心草的药效应是到了极致,若再不纾解,你会更加难受的。”
  药-瘾泛滥,惑人心魄。
  眼下梁誉什么也么做,如此坦坦荡荡地站在楚常欢眼前,就足以令他双腿一软。
  可楚常欢不想就此屈服,秉持着残余的几丝理智回绝道:“我不需要。”
  因他在金笼里关得太久,造就了软弱胆怯的性子,可骨子里的倔强仍未消散。梁誉不像从前那样凶他、强迫他,反而耐心了些:“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我自然不会逼你为之。”
  楚常欢诧异地抬头,眼里俱是惶惑。
  梁誉捧着那张浮满荷色的脸,低语道,“常欢,我可以做你的解药。凡你所需,我必应予。”
  第59章
  解药……
  楚常欢记得阿诺绾曾说过, 同心草无药可解,唯有与他蒂命的那个人死去,方可复旧如初。
  巫药隔三差五在体内泛滥, 令他不由自主地眷恋着顾明鹤, 即便已和离,可每每午夜梦回时,他还是会念着顾明鹤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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