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谁知道他会生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阵痛不知何时坠至小腹以下,楚常欢撑着顾明鹤的手臂,颤声道:“明鹤,我好难受……”
  顾明鹤心疼不已,故作镇定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侍婢端来一盆热水送至床前,稳婆立刻沾湿巾帕替他擦净了身下的血迹,嘴里道:“夫人,用些力——切记是腹部以下用劲儿,不可全身发力,否则将徒劳无功。”
  疼痛贯身,足以令人昏厥。楚常欢咬紧下唇胡乱用了一通力气,却觉苦痛倍增,眼里不断流着泪。
  “夫人,用力!”
  “夫人,再用点力!”
  稳婆在床前断断续续地说话,楚常欢已听不太真切。
  临近生死关头,往事竟历历在目。
  无论悲欢喜乐,此刻俱成烟云……
  忽然,一只巨大的黄金笼浮于眼底,楚常欢如梦初醒,浑身僵冷,瞳孔几近溃散,连呼吸也凝在当下。
  床前几人都发觉了他的异样,不由骇了一跳。
  顾明鹤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口里不断地唤道:“欢欢!欢欢!”
  大夫亦有些着急,忙替他把了脉,并在虎口处下针,刺激他的穴位。
  少顷,楚常欢猛然吸进一口气,眼里总算又有了几许生机。
  他反手握紧软枕,仿佛将浑身力气都用在了小腹上,疼痛蓦地蔓开,教他咬牙嘶喊出声。
  如此反复几次,楚常欢已然泄尽了气力,连喘息亦在衰弱。
  顾明鹤心急如焚,历来握惯长剑的手竟在此刻颤抖不停。
  当楚常欢最后一次用力时,似有一双力道十足的手撕裂了他的下.軆,一个软乎乎的物什悄然滑了出来。
  “哇——哇——”
  一阵婴啼在屋内荡开,楚常欢心口急剧跳动,视线被泪水模糊殆尽。
  顾明鹤伏身抱住他,嗓音嘶哑:“欢欢……”
  楚常欢微微侧首,泪水倏地溢出眼眶,足以让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稳婆捧着一个粉嫩瘦小的婴孩来到床前,欣喜地道:“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楚常欢气力不支,只浅浅看了孩子一眼便晕过去了。
  大夫立刻近前诊脉,说道:“夫人产子后气虚体弱,并无大碍,仔细调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如初。”
  顾明鹤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昏睡之人。
  稳婆把孩子清理干净,又用襁褓将其裹住,旋即轻放在楚常欢身侧,并对顾明鹤道:“小公子是早产,虽然暂无大碍,但仍需仔细照顾,万不可大意。
  “另外——夫人的体质与女子并无差别,产后要及时开.奶,否则奶.水淤堵,对身子极为不利。”
  交代完毕,稳婆领了赏钱便离去了。
  不多时,顾明鹤将成永唤至屋内,问道:“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成永道:“戌时五公主曾来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
  静默几息,顾明鹤又问:“梁誉当真离开临潢府了?”
  成永点头道:“确实离开了。”
  顾明鹤眸光翕动,瞥向襁褓里的婴孩。
  半晌后,冷声道:“把这个野种扔了。”
  第43章
  “大人, 小公子早产,仅四斤九两,需仔细喂养, 万莫生病受寒。”稳婆将孩子递给顾明鹤, 笑呵呵地道,“他哭得厉害,大人您抱抱他。”
  顾明鹤单手接过襁褓里的孩子,目光阴冷,全无半点慈父的神态。
  下一瞬,他竟抬高了手臂,用力将啼哭的婴儿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后,哭声戛然而止。
  “不要!”楚常欢自梦中惊醒, 冷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孩子……孩子!”
  顾明鹤正往暖炉里添置银丝炭, 闻声立刻放下铁钳走将过来,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抚着:“别怕, 已经没事了。”
  梦魇盘旋在脑内,经久不散,楚常欢紧贴他的胸膛,明明是熟悉的气息, 却莫名令人胆寒。
  “孩子呢?”楚常欢推开男人, 焦急地问道, “我的孩子在哪里?”
  顾明鹤静默不语。
  见他这般模样,楚常欢心尖发寒, 用力扣住他的肩厉声质问:“明鹤,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把他怎么样吗?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对孩子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他?!”
  顾明鹤宽慰道:“孩子没事, 乳娘正在照顾着。你产后身子虚弱,得好生将养,情绪莫要过激。”
  楚常欢显然不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那你让我见见孩子,让我见见他。”
  顾明鹤神色微变,下颌骨不着痕迹地动了两下。
  那只是个野种。
  为了一个野种,他竟这般伤心!
  “现在是四更天,孩子和乳娘都入睡了,晨间再见也不迟。”顾明鹤强压怒火,用指腹揩净他的泪水,耐性地哄着,“我命人炖了一盅鸡汤,你喝点补补身子。”
  楚常欢摇头道:“我不喝汤,我要我的孩子。”
  “欢欢——”顾明鹤轻叹了一声,语调沉凝,“那不是我的骨肉,我不想看见他,你能理解我吗?”
  楚常欢愣了愣,双手自他肩头滑落,渐渐脱力:“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有恨,我绝无怨言,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替我抵罪。”
  恨?
  顾明鹤当然恨了。
  可楚常欢体内的巫药是他亲手所种,这个孽种能怀上,与他有莫大的干系。
  但罪魁祸首却是梁誉,他没有理由将罪责推给楚常欢,即使有恨,也应冲梁誉而去!
  顾明鹤微笑道:“别多想,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你乖乖调养好身子,别让我担忧。”
  他对孩子之事闭口不谈,楚常欢心里无端涌出一股子绝望,梦里顾明鹤单手摔死孩子的画面再度浮现,楚常欢闭了眼,泪如雨下。
  顾明鹤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僵持片刻后,他命侍婢将乳娘请进屋内。
  未几,一名年过三旬的妇人抱着孩子快步走近,跪坐在床前的脚踏板上,笑盈盈地道:“夫人,小公子刚吃完奶,已经睡着了。”
  楚常欢颤颤巍巍地扒开襁褓,但见一个面颊圆润、皮肤粉白却有些褶皱的男婴正闭目熟睡,头上毛发柔软稀疏,俨然是刚出生不久。
  楚常欢欣喜不已,忙接过孩子,含泪抱紧了他。
  顾明鹤面色阴沉,不明白发妻为何对这个孩子如此不舍。
  是因他们父子血脉相连、割舍不掉?
  抑或说——此乃梁誉的骨肉,所以他才会倍加疼惜?
  恨意倏地盈满整个胸腔,顾明鹤目眦尽裂,双瞳仿若淬了血,猩红狰狞。
  乳娘不经意抬眼,见他如此神貌,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瞬息,顾明鹤就已恢复如初,又是一派温润风流的姿态,乳娘以为夜里灯影清浅看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一双小手皱巴巴,皮肤上依稀可窥细微的绒毛。
  但楚常欢却视若珍宝,轻轻捏住孩子的手,目光温柔慈爱。
  他越是这般喜欢孩子,顾明鹤心里就越不畅快。
  楚常欢刚生完孩子,下.体疼痛,不宜久坐,他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正欲躺下,却听顾明鹤道:“乳娘,把小公子抱走。”
  乳娘还未来得及伸手,就被楚常欢制止了,顾明鹤道,“孩子夜里由乳娘照顾即可,你且安心休养,天明之后我再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趁他犹豫之际,顾明鹤示意乳娘抱走孩子,转而吩咐侍婢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如今孩子也见着了,可否安心喝些鸡汤补补身子?”顾明鹤搅动汤匙,微微一笑。
  楚常欢接过碗,默不作声地饮尽了汤汁。
  方才他因噩梦而惊醒,颈侧尚余几分薄汗。顾明鹤用巾帕替他拭净,又耐心地为他更衣,目光瞥向那对丰-乳,不禁回想起稳婆的话,因而道:“欢欢,我来给你开-奶。”
  楚常欢拢紧衣襟,摇了摇头:“不用了。”
  顾明鹤以为他还在为孩子的事生气,不由放缓语调,柔声道:“稳婆叮嘱过,若不能及时开-奶,奶-水淤堵后对你的身子颇为不利。”
  楚常欢深知自己违拗不得,只好躺了下来。
  黑鬒鬒的头发铺满软枕,更衬他肤白似玉、润如凝脂。
  在楚常欢昏睡期间,乳娘就已传授了顾明鹤开-奶的法子,他净手后给掌心涂满凝露,旋即覆在楚常欢的右汝上,依顺位按抚着。
  才过去两个时辰,他的双濡就已有淤堵的迹象,本该绵軟的肉,这会子竟结了硬块儿。
  若是着力按压,楚常欢则疼得眼泪汪汪,连连去推他的手。
  顾明鹤深知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便用虎口托着他,自腋下徐徐往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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