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国之后,他像是又深陷在了泥沼中一般,挣扎数年,越陷越深。
  现在江夏月死了,他却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他想走。
  “我想请你帮我,”项书玉抽噎着,但情绪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帮帮我,把我的航班信息和身份信息都抹去,我现在就要走,最好在段枂知道之前就离开。”
  段枂的掌控欲没有段林那样严重,但依然是一个麻烦,今天段枂在忙着他的母亲的事,或者还要处理段林的事情,他给项书玉留言过晚上会来找他,项书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他不收拾行李了,他什么都不需要带走,就这样快点离开,离得远远的。
  他就还能获得新的、自由的生活。
  项书玉提了要求,是项含能做到的,项含便没有拒绝,并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了一切。
  他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甚至不需要项书玉购置机票,便可以直接带着项书玉离开。
  项书玉在去停机坪的路上又收到了段枂的消息,段枂问他是不是见到段林了。
  项书玉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得说明白。
  他和段枂之间最大的矛盾出现于没能说清楚的误会里,一次没说清楚,就会惹出原来越多的麻烦。
  他想他应该把话说明白,然后干干净净地断开。
  段枂很快接了电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小玉,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上了我,”项书玉平静地说,“装作是你的样子,来上了我。”
  “我不知道,”段枂有点懊恼,又觉得生气,手背都已经青筋凸起,“我让人把他接回来直接送到家里的,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我在医院看见他了,只是摔伤,没什么大事。”
  “和你当时比呢?”项书玉又问。
  “……”段枂沉默了很久,他没明白项书玉为什么要问这个。
  项书玉反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轻笑了一声,说:“他差点开车撞死你了啊,段枂,而他呢,只是从三楼摔下去,下面还有花丛,他伤得应该没你当时那么重吧,为什么你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把他放过了,还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你不在意自己的命吗?”
  段枂还是沉默着。
  项书玉眼前浮现出段枂这几天疲倦的面容,他睫羽轻轻颤抖着,半晌却转开眼望向车窗外。
  雪已经越下越大,慢慢将整个北城掩盖,项书玉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说:“和你们两个扯上关系实在是太累了,段枂。”
  项书玉轻轻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尊重我,你学会尊重我的时候,又出来一个段林。”
  他笑起来,像是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出现啊,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原来情情爱爱这么麻烦。”
  “小玉……”段枂的嗓间发紧,他承认自己后悔了,“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一直在让你难过,我有罪,都是我的错,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处理好——”
  “就这样结束吧,”项书玉打断道,“段枂,你也这样告诉段林。”
  “我们到此为止了。”
  他狠心挂断了电话,将电话卡抽出来从窗口扔出去,藏进了茫茫雪地里。
  -
  “西利比较适合生活,生活节奏比较慢。”
  项含带着项书玉进了房间:“这是我临时托人找的房子,你可以暂时先住在这里,等之后稳定下来,想要换新的住处也可以。”
  项书玉赶了整夜的路,心里和身体都很疲惫,只想先休息。
  项含帮他检查了水电,都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说:“段枂还在往我这里打电话,待久了我怕他会发现,就先走了。”
  “等一等,”项书玉忽然叫住他,又请求他,“能不能帮我看看,房子里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项含怔了怔:“监控?”
  “嗯,”项书玉想起南城的那些事情便觉得胃里翻涌,“段林之前就在我的出租屋里放过很多针孔摄像头,我有点害怕,大哥……”
  他知道alpha们都喜欢他示弱依赖的样子,项含自然也不例外,听到这种话顿时便感到怒火中烧,道:“他竟敢做这种事,段家确实有点手段,罪状都已经板上钉钉了,竟然还能让他从监狱里出来。”
  项书玉脸色苍白,低垂着脑袋,没说话。
  项含仔细找了一圈,安抚项书玉:“没事了,没有摄像头,今晚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
  他想了想,又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朋友桑茜,她在西利生活,这房子也是她帮忙找的,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她,今天太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
  项书玉点点头,和项含说了一声谢谢。
  却也只有谢谢了,他对项含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也不是真心将项含当成是自己的大哥,只是需要他了,才会这么说两句好听的话,像是故意哄人开心。
  小时候项含对着被项明欺负的他不闻不问,现在长大了,依仗于情爱才迟到的照拂,除了让项书玉感到压力外,并不能让他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他对项含已经生不出太多的情感了,也对他没有任何对兄长的期待。
  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关系。
  项书玉的疏远是那么地明显,项含能察觉得到,不免感到一阵失落。
  但他又觉得项书玉愿意来找他帮忙,兴许是慢慢开始在依赖他了。
  项含丝毫没察觉自己想得太理想,他还念着来日方长,关上了房门。
  项书玉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床垫很柔软,房间里是陌生的气息,但他却难得觉得安心,闭着眼睛想要入睡。
  但迷迷糊糊间,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给那个叫桑茜的人留言,说想请她吃饭。
  项书玉一走了之,身份信息全都抹得一干二净,也没留下联系方式。
  他和国内的所有人断联,自然也包括刚给了他一千万的穆定和。
  项书玉承认这一千万来路不清白,是他用段氏的商业秘密去换来的,穆定和自己兴许也得吃些苦头。
  他乐意见着这群人挣个头破血流,往后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项书玉丢下手机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己之后或许还要再找一个alpha,来帮他把段林的终身标记给覆盖掉。
  他夜里睡得沉,段枂却急昏了头。
  项书玉留下一句话便走了,他赶去项书玉家,东西什么都没少,但人却已经走了,像是要连着北城的一切都抛弃掉。
  段枂给很多人打电话,查路边的监控。
  他不得不承认,项书玉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也知道要找有钱有势的人帮忙了,竟然将他的所有信息都藏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他站在项书玉的家门外,雪花落了他一身,像是要将他也埋葬在这里,那些尚未好透的旧伤在风雪里如蚀骨般隐隐作痛。
  他想不明白自己和项书玉怎么就到这一步了,项书玉说累,说结束了,所以就这样丢掉了所有包袱走远了,那他呢?
  最开始和项书玉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项书玉是个称心如意的玩意儿,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己才是项书玉手里可有可无的那个玩意儿,却并没有那么地令人舒心。
  他确实该离项书玉远一点。
  可是他舍不得,不甘心。
  他犯了一个错,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想要弥补,所以去拍下了最珍贵的钻戒。
  他想送给项书玉,想去求婚,想和项书玉永远在一起,想让身边的人都知道项书玉是他的爱人。
  但出现了意外,段林故意对着项书玉隐瞒真相,段林从中作梗,他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和项书玉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对立面。
  项书玉的质问没有错,要是没有段林,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地糟糕。
  他却把自己也变成了帮凶,亲手将那个没有心的疯子带回到项书玉身边。
  段枂心中抽痛,他很少抽烟,这会儿却从口袋里摸出来咬在齿尖,用力地咬着,像是在食肉啖骨,眼白泛上血丝。
  那些翻涌的恼怒和怨恨正在不断地侵蚀他的理智和思绪。
  段林撞了他,他差点就死了,能不怨吗?
  当然是怨的,可是能怎么办,他们是手足是亲兄弟,母亲在意段林,他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能肆意发泄,还要担起长兄的责任去包容。
  如果段林从来不存在就好了。
  段枂咬着烟,闭着眼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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