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但当他带人悄然靠近,却发现之前森严的堡垒竟然门户打开,门外没有任何守军。
往堡垒里眺望,街巷里也没有一个人,安静得仿佛一座空城。
这是唱哪出,空城计?有下属哼笑一声,没想到啊,堂堂血菩萨也会使用这种纯赌运气的下下策。大巫,不如让我带头冲锋,斩下时亭头颅献给你!
谢柯却是一言不发,下令停止前进。
蓝姻猜测谢柯起疑,添油加醋道:铁定是空城计了,时亭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苏元鸣又不会给他足够兵马,他拿什么埋伏我们?大巫,让我带头去吧,我要杀了他给兄长报仇!
圣医说得对,杀时亭杀时亭!其他人立即跟着起哄。
谢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讽笑道:一群蠢货,他再强弩之末也是时亭,能让你们看清他的伎俩?
蓝姻坚持:他体内的半生休深入骨髓,他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谢柯反问:我们在北面的军队有消息吗?
众人相觑一眼,摇头。
谢柯又问:乌衡有消息吗?别忘了,西戎目前还是大楚的盟友。
蓝姻:虽然没有他的消息,但我已经将半生休有解药的消息告诉他了,他必然是去北狄寻找了。
话音方落,谢柯好笑道:蓝姻,你还是不够了解乌衡啊,你不会觉得当年时亭死讯传到柳泉关,他为时亭殉情,是因为他把时亭看得比命还重吧?
难道不是吗?
某段往事突然闯入蓝姻脑海,她至今都觉无比震撼。
谢柯的声音极为不屑:他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当年想死不过是因为时亭死后,他没法在大楚站稳脚跟,更没法回到西戎对抗西戎王,所以还不如死了痛苦,但你看他成为江湖有名的玄衣客,开始有能力谋取天下后,他还想过死吗?
蓝姻露出一副急躁模样:大巫,我告诉乌衡半生休解药的事后,他当场就信了,出发也很急切,不是去找北狄解药还能去哪里?我觉得
果然是女人,会信那套情深似海的假话。谢柯打断蓝姻,北面的军队失联,乌衡又失踪,这两者本就让我怀疑有埋伏,如今壶口谷门户大开,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蓝姻目的达成,面上不悦,冷哼一声退后。
这时,探查敌情的沙脊回来了:并没发现异常,但属下觉得,也许壶口谷里真的没有多少兵马,跟座空城没区别。
蓝姻的心顿时提起来,但她知道眼下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会露破绽。
我的确想赢他,跟当初的丁承义和梁季没区别。
谢柯近乎痴迷地看着壶口谷,脸上傩面弥散着隐隐杀气。
蓝姻袖中的手死死握住匕首,心里盘算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但我毕竟不是那两个蠢货,会自个儿掉进陷阱摔死。谢柯想到什么,神色陡然严肃,何况,北面是大可汗亲自带兵,一旦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后,谢柯策马回身,不容置疑地下令:所有人退后十里,静观其变!
城墙角楼,北辰看着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后撤的人马,松了口气,道:还是公子懂谢柯啊,他果然撤了。
时亭:还不是时候。
话还未完,就见谢柯又带着人马折回来了。
时亭:谢柯多疑,他必定会再亲自试探一番。
之后,谢柯果真进攻试探。
一开始,有将领提议输多赢少掺杂,让谢柯相信他们的确设下埋伏,从而退兵。
但时亭坚持,必须全力以赴,只准赢,不许输。
在三次进攻失败后,有下属进言谢柯:大巫,这就是空城计!如果真设下埋伏,怎么会反抗这么激烈,而不是故意输给我们,引我们进城?
谢柯却是一声冷笑:说你们是蠢货,还真是蠢货,他时亭会跟别的将领一样,用假输骗你们进去吗?他就是要赢,让你们觉得是空城计无疑,然后将南北两边的北狄势力全引进城,一举迁灭!
下属恍然道:还是大巫想得周到。
谢柯遗憾道:兵者,诡道也,和时亭这种级别的高手对战,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得太简单。所谓时不可失,但也得动脑子想想,到底是机遇,还是陷阱。
一阵铺天盖地的沙尘,谢柯真的撤退了。
北辰松了口气的同时,严桐从城墙下火急火燎跑上来。
时将军,北面
我知道,北面带兵的是大可汗本人。时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如今大楚内忧外患,西戎虎视眈眈,而谢柯又野心勃勃,他必须亲自带着北狄入局,才能守住自己的大可汗位置,进而夺取中原。
严桐看到时亭心里有数,安心了些,问:那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继续与蓝姻合作,保证谢柯与北狄军无法取得联系?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哪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时亭:只要拖到粮草到了就可以,切记不要让蓝姻过度参与,否则以谢柯的敏锐,很容易暴露。
严桐称是,退下安排。
公子,该喝药了。北辰从后面屋里端出药碗,这次我都放了甘草,不会苦了。
时亭笑了笑:我现在尝不出什么味儿了,多放完全是浪费药材。
北辰没说话,不想戳穿时亭。
明明上次喝药的时候,眉头皱得老高。想想也是,就算味觉不似从前灵敏,那也不是什么一点味儿都尝不到,何况还是这么浓稠的药?
时亭将药一口饮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吩咐:我就在这休息,你去让大家把城门关了,顺便做好巡查。
北辰想说城楼上正对冷风口,不如下去好好休息,但经历了宋家镇的事后,自己说话就越发没底气了,何况以前劝时亭都不听,现在必定是更听不进去了。
几番纠结,北辰最终蔫蔫地退下了,城楼上只剩时亭一人。
时亭看着天边的火红落日,呼出口气,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冷汗。
壶口谷的将领永远只会看到他镇定从容的一面,但面对大楚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所谓空城计,自古都在于一个字
赌。
赌人性,赌天时,赌国运。
赌赢了,筹码增多,反守为攻。
赌输了,再无翻身可能。
所以,此计太险,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
还好,他赌赢了。
晚风拂面,倦鸟归巢,时亭静静发呆,利用这难得的闲暇休息。
过了会儿,体内药物开始发作,头脑逐渐昏沉。
迷迷糊糊中,时亭突然想起当初叶家村分别前,乌衡背着他去看喜鹊窝,问他如果不接手大楚的担子,会想去做什么。
他告诉乌衡,想做一只喜鹊。
或许,乌衡会觉得他这个回答敷衍了事,但他说的却是实话。
他真的觉得,做一只喜鹊,或者别的什么鸟都挺不错的,呆呆的,小脑袋每天只用烦恼怎么吃饱和睡好就行。
很快,在药物镇压性的抚慰来临前,半生休熟悉的痛苦开始折磨时亭。
时亭挣扎着走进角楼,确保可以彻底避开可能的暗哨视线,才卸了力气倒下。
视野陷入黑暗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次浮现在脑海。
这一次,没有了任何看不清的算计,只有灿如朝阳的笑意。
找不到解药完全没关系,时亭想,他平安回来就好。
或许,他有一天会死在大楚和西戎的战场上,但决不能死在为自己奋不顾身的路上。
自己不能再欠他了。
北狄可汗陵。
这是埋葬了引领北狄人走到现在的七名大可汗,在历代北狄人心里,神圣而不可侵犯,素来由大可汗派亲兵把守。
但近日,大可汗秘密前往大楚边境,亲兵几乎都跟随而去,留守可汗陵的所剩无几。
乌衡一行人轻而易举处理了可汗亲兵,来到北狄上一任大可汗的陵墓前,根据上任圣医遗留的残卷,找到了下面隐藏的地宫。
满达跟上前面的乌衡,忍不住问:二殿下,属下一直好奇,蓝姻当时那么恨时将军,为什么还将半生休解药的残卷留下来?如果是我,我巴不得烧得干干净净,生怕仇人有机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