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马车后的青鸾卫越来越近,三名暗卫钻出去,给他们拖延时间。
  时亭定定看着赵姬,听着外面逼近的打斗声,手心不自主地来了汗。
  终于,赵姬缓慢地睁开了眼,待视线清明,她惊喜地看着时亭,简直难以置信,气若游丝问:时将军,是你吗?
  时亭点头,俯下身离赵姬近些:是,我是时亭,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赵姬的泪水几乎是瞬间掉落,声音也不可抑制地哽咽起来:在在北境,时将军救过我爹的命,我本以为此生无法报答,但舞阳侯死前,我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有关当年北境兵变的秘密。
  时亭的瞳孔几乎是瞬间一缩。
  那怕他平日里再怎么佯装镇定,北境兵变终究是横在他心里的一道伤疤,无法愈合,触之肝肠寸断。
  赵姬太虚弱了,只能努力地先缓缓气儿,然后再费劲地继续道:设计北境兵变的人里,除了谢柯和暮华公子,还有
  就在这时,马车被青鸾卫逼停,车厢跟着剧烈晃动,赵姬的身体朝旁边倒去,时亭虽然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但赵姬太过虚弱,这么一惊直接昏死过去。
  时大哥,是我!
  外面传来顾青阳的声音。
  时亭掀开车帘,看了眼已经被青鸾卫控制住的暗卫,其中一名暗卫用眼神朝路旁的客栈示意了一眼。
  他心下会意,看向顾青阳道:西戎企图带走赵姬,还好被及时找到了。但我看她受伤太重,经不起颠簸,不如先就近寻个地方休整,找个大夫看看吧。
  顾青阳看了眼重伤的赵姬,思忖片刻,道:也好,她作恶多端死了不足为惜,但要真死了,陛下就没法从他嘴里问事了。
  时亭叫来女青鸾卫将赵姬扶下马车,试探顾青阳:舞阳侯早就死了,赵姬嘴里还有别的事?
  唉,看来时大哥也没能从这女人嘴里问出东西来啊。
  顾青阳拉过时亭,低声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陛下每次都是把我们赶走,自己亲自审问的。但我猜,应该是和北境的有关。
  时亭故意苦笑一声,道:陛下怕不是不信任如今的镇北军主帅魏玉成?但因魏玉成是我举荐的,所以要瞒着我调查?
  难说。顾青阳也是一脸疑惑,但就算要查魏玉成,审问赵姬也没用啊,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看样子得进宫见了陛下才知道了。时亭指了指眼前的客栈,今晚就歇这里吧。
  顾青阳笑:好啊,正好我也同时大哥叙叙旧。毕竟从陛下登基后,你我难得有这样能一起坐下来聊天喝酒的机会。
  时亭不置可否,紧随赵姬进了客栈,并近距离地盯着青鸾卫的动作,不离赵姬分毫。
  顾青阳:哎呀,让他们照顾就成,时大哥不如跟我喝一杯?
  时亭没有说话,手一直握在惊鹤刀的刀柄。
  顾青阳和周围的青鸾卫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犹豫之色。
  还不动手吗?时亭侧头看向顾青阳,如果我猜的不错,陛下是让你杀了赵姬吧。
  本想偷偷动手的顾青阳心一狠:时大哥,得罪了!
  刹那,客栈内便是刀光剑影。
  顾青阳很快发现,这家客栈没有客人受到惊吓而叫唤逃窜,又或者说,这里根本没客人。
  这在繁华的帝都根本不正常!
  下一刻,他便知道答案了
  客栈的门被从外面关上,那张熟悉的青铜面映入眼帘。
  玄衣人?你在这提前布置了埋伏!顾青阳半眯了眼睛,疑惑道,不可能,好歹是青鸾卫,不可能什么也察觉不到,除非你是一个人!
  乌衡歪头看着顾青阳,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好似在说:没错,只有我一个。
  但一个又怎样呢?手下败将而已。
  时亭将企图靠近赵姬的青鸾卫击退,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
  对于乌衡出现在这里,他早有预料,但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
  北境兵变过去这么多年,西戎从中捞不到任何好处,他此番费尽心思是想得到什么?
  来了就先帮忙吧。时亭皱眉道。
  乌衡似乎就是在等时亭这一声,当即疾风似的袭过来,和他并肩作战。
  有了乌衡帮忙,时亭进退自如了很多,也能顾及到对赵姬的保护。
  顾青阳看了眼围攻时乌两人的青鸾卫,呵斥道:你们抓紧时间杀赵姬,谁让你们铆足劲儿和他们两打了,打得过吗?
  青鸾卫也是有苦难言。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想要和这两个天王老子都不想惹的主儿打似的,那不是被拦住了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时亭和乌衡再势不可挡,到底要保护赵姬这样一个昏迷的病人,终归还是寡不敌众,左支右绌。
  时亭忍不住低声问乌衡:二殿下先是胆敢从皇宫劫人,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接应,你是有多瞧不起陛下,多瞧不起青鸾卫?
  乌衡低声委屈道:时将军,你把我在帝都的人都快抓完了,连阿蒙勒将军都进大理寺了,我上哪里再找多的属下啊?
  真是好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责怪狠心丈夫的小怨妇模样!
  时亭选择闭嘴,专心对付青鸾卫。
  乌衡笑笑:再说了,有时将军在,来之前肯定准备了后手,我可一点也不担心
  一刻钟后,作为后手的北衙军及时赶到,顾青阳见状不妙,只得停手。
  时亭松了口气儿。
  然而就在这时,赵姬的身体猛地耸动了下,眼睛却没睁开,无力地垂下手臂。
  乌衡上前查看了赵姬的口鼻,对时亭摇了下头。
  这是断气了的意思。
  顾青阳亦上前查看了一番,确定了赵姬的死亡。
  时亭唏嘘地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盖住了赵姬面容。
  顾青阳神情复杂,道:虽然她必须死,但终归是太年轻了,和我妹妹才一个年纪。要是生在普通人家,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乌衡不屑地冷哼一声。
  时亭知道,要不是乌衡还要伪装哑巴,怕是嘲讽之语早已脱口而出了。
  不过,他自己也暂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阿柳就是乌衡。
  如果可以,阿柳的身份应该能为后面很多事行方便。
  顾青阳也算任务完成,回宫复命。
  时亭连夜安葬赵姬,乌衡跟在后面帮忙,难得没有缠着他说话。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时亭将墓碑立好,乌衡看着天际的一线鱼白,才开了口。
  关于赵姬,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她父亲早年在北境做茶叶生意,因不肯贿赂当地官员而入狱,严刑拷打下差点丢命,是你调查贩卖孩幼案时将他顺道救出,算是他们家欠了你一个天大的恩情。
  时亭看着眼前孤坟,虽然知道不该再和乌衡多言什么,但或许是赵姬让他想起北境那片广袤的戈壁滩,而乌衡又是旧案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他没忍住发出叹息:
  命运弄人,我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无论是赵姬,还是宋锦,都是为了活而犯下诸多罪状,而且那怕是这样,她们也依然没能活下来。
  乌衡定定看着时亭,一时间没有说话。
  从他的角度,时亭正低头垂眼,抬手抚碑,神色饱含悲悯,让浑然天成的一张观音面蒙上了神性,不禁给人一种庙中观音雕塑活过来的假象。
  是了,他可不就是大楚的守护神?
  除此之外,他谁都不放在心上。这点让乌衡十分恼怒。
  但偏偏时亭连自己也一视同仁,那怕是他自己的性命,他自己一生的喜怒哀乐,也得排大楚的后面。
  他从前没见过无私到这种程度的人,更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可他不仅遇到了,还把人放心上了。于是,愤怒之余又只剩下无奈,还有无穷无尽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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