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说的对吗?
乌衡闻言笑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愧是时将军,推断的没有任何问题,而这招偷梁换柱,更是让我直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追问,那时将军可还记得,我如此精湛的箭术是谁教的吗?
时亭一愣。
是他自己。
当年在北境,他经常和苏元鸣比试箭术,阿柳看得眼馋,便缠着自己教他箭术。
但阿柳明明很聪明,学得却慢,常常出错,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世间陪他练箭,耐心地给他一遍遍纠正动作,都没什么时间和苏元鸣比试了。
直到后来,自己偶然发现阿柳其实早就学会了,并且射的准头很好,他这才知道阿柳一直在骗自己。
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阿柳在他的追问下,委屈地在他手掌一笔一划写道,你是我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时亭当时怔住,然后心疼地将阿柳抱进怀里。
从那以后,他就变得十分偏心了,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往阿柳那里送。时志鸿那个时候常常笑话他,说阿柳如果是个女孩子,嫁给他后怕是要被宠上天,月亮星星都是摘得的。
但世事变迁,几经沧桑。
到头来,时亭发现那些话竟也是骗他的。
那一年的阿柳,不,乌衡明明还有疼爱他的王兄,自己怎么会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呢?
时亭面色不改,只道:都过去了。
乌衡不悦地皱眉,脸色一沉,反问:都过去了?时将军真的能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说,在时将军的眼里,北境的那些记忆一文不值,根本不重要。
不是不重要。时亭选择直面自己,坦诚道,在我心里,阿柳永远占有一席之地,谁也替代不了。
乌衡愣了下,重新看向时亭,灰白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
也许,他还是和苏元鸣不一样呢?
时亭自然看到了乌衡眼中那种磅礴欲出的期待,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软。
有那么一瞬间,记忆中阿柳的眼睛和乌衡的眼睛重合了在一起。
时亭不知道人的眼睛要怎么才能改变颜色,更不知道当初那种程度的烧伤要怎么才能治好。但他知道,那无异于脱胎换骨,剥皮抽筋,过程必定痛苦到了极致,非常人所能承受。
他多想抱一抱他的阿柳。
可是,他不仅是将阿柳放在心尖上的时亭,更是向来说一不二,冷面无情的血菩萨。
时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便只剩下了不近人情。
没有人能危害大楚的江山社稷,那怕你是阿柳。时亭直直看着乌衡,一字一顿道,更何况你还是西戎的二王子,你想要的是天下大乱,从而入主中原。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不能共存!乌衡语气急切,等我入主中原,我会善待百姓,你完全可以在我的身边辅佐我!我早就想好了,无论是这片江山,还是无上权力,我都愿意和你共享,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
时亭目睹乌衡的双眼变得赤红,里面藏匿的野心此刻完全暴露,好似一张网要将他困住。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时亭起身后退两步,居高临下看着乌衡,我只想守好大楚,守好百姓,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的打算。至于你说的善待百姓,还请二殿下扪心自问一下,你一心挑起大楚内乱,想要趁机入主中原,无疑是要用战争和鲜血为你的千秋霸业铺路,何谈善待两字?
乌衡冷笑一声,反问:大楚内部早已腐朽不堪,烂到骨子里了,迟早分崩离析,我又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而且自从苏元鸣继位,嘴上说着肃清朝野,改革时弊,但实则不过是在公报私仇,弃江山社稷于不顾。你告诉我,你真的要效忠和辅佐这样一个君王吗?
时亭严肃而认真地纠正:我忠的是大楚。
乌衡又好笑又愤恨,咬牙道:你忠于大楚就势必要待在苏元鸣身边,有什么区别!
两人彻底陷入沉默,他们发现谁也劝服不了谁。
一时间,两人一站一顿,四目相对,很多复杂的东西在流淌,但很快被快刀斩乱麻,只剩下一地凉薄。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亭最先打破死寂:
阿柳。
乌衡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几乎疯魔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茫然。
阿柳。时亭又唤了一声,语气在两人关系恶化后第一次温柔下来,你不惜暴露身份,两次救我,我从未怀疑你的真心。
乌衡几乎是脱口而出:只要你想,我们总有办法走下去!
时亭却是不为所动,摇摇头道:以后不要再对我抱有希望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乌衡倏地起身,上前紧紧抓住时亭手臂:不,我不会反手的,你知道的,这份心思已经太久了!从北境见到里开始,我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时亭没有立马挣脱乌衡,而是平静地看着他,问:那我如果让你放弃入主中原的打算,带着西戎臣服大楚,成为大楚的附属地,你本人则入朝为官,和我一起辅佐陛下,开创太平盛世,你愿意吗?
我绝不会屈居苏元鸣之下!乌衡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和不满。
紧接着,乌衡反应过来时亭的话外之意
两人各有各的路要走,殊途自然不同归。
时亭知道乌衡听懂了,便也没有进一步点明,抬手握住乌衡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强行掰开。乌衡被进一步激怒,伸手想要将时亭强行抱进怀里。
锵!
时亭抽出飞羽匣展开,蓄势待发的暗器强行在两人之间隔出屏障,让乌衡暂时安静下来。
我欠你两条命。时亭道,在不损害大楚利益的前提前,我会想方设法还给你。如果还不了,我自会死后下地狱忏悔,我欠过太多人,这是我应得的。
你凭什么下地狱?乌衡厉声断喝,不管不顾地要向前,一心想要抓住时亭。
时亭及时收起飞羽匣,趁乌衡不备抬手撒了软筋散,乌衡猝不及防中招,当即浑身没了力气,只能慢慢软倒在地。
等会儿昭国园会有人来接你。时亭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如果他回头那怕一眼,就会发现乌衡正用一种贪婪至极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一匹经验丰富的狼,不仅不会因猎物逃走而放弃,反而被激发了不甘,暴露了野心,不达目的不罢休。
时亭赶回宫中时,苏元鸣正在暖阁里发火,时志鸿和苏浅跪在书案前,外面守着三司官员。
半个时辰前,苏元鸣召集三司,拿出一份段璞勾结北狄的信函,想要致段璞于死地。
但时志鸿迅速察觉那份信函不对劲,便联合三司拒绝定罪,请旨仔细追查,进而触怒了苏元鸣,指责三司行事优柔寡断,玩忽职守,下旨仗责每人二十。
因龙颜大怒,行刑的侍卫不敢懈怠,打得格外重。
要不是苏浅赶来求情,好几个老臣怕是得把命折在今日。
是故,所有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生怕苏元鸣选自己杀鸡儆猴,待看到时亭出现,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摄政王终于有空见朕了?苏元鸣一眼看到时亭,不由嗤笑。
时亭踏进暖阁,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陛下此话让臣惶恐,臣方才是在紧急处理西戎细作一事,故而没能进宫,何况陛下并未指名让臣过来。
摄政王真是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啊。苏元鸣示意钟则把东西拿过来,那时将军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让时大人将这一剑一刀带给朕,什么意思?
剑是生平剑,乃是苏元鸣登基之初亲赐,上可斩昏君,下可杀逆臣。
刀是惊鹤刀,世人皆知刀到时亭到,代表的是时亭说一不二的态度。
时亭抬头直视端坐高处的苏元鸣,直言:臣想劝陛下,为了上苑党能安心推进新政,段璞绝不可杀,何况段璞本就无罪,。
苏元鸣危险地半眯了眸子,问:你在说朕是昏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