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时亭没话反驳,但端药的动作僵持,一点让步都不给。
  崇合帝无奈地望了会儿时亭,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碗,喃喃道:朕这可不是给你面子,是给你老师面子。
  陛下!不好了陛下!
  这时,大总管钟则火急火燎从外面跑进来,裹进外面风雪,寒气逼得崇合帝猛烈地咳嗽起来。
  钟则反应过来,立马下跪磕头:奴才冲撞了主子!奴才该死!
  时亭示意内侍一眼,殿门迅速被合上。
  崇合帝缓了缓,摆手道:无妨,你向来不是个鲁莽的性子,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说吧。
  钟则:回陛下,是昭国园那边出事了。
  时亭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问:出了什么事?
  钟则忙道:今天一早,昭国园里人说二王子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我们便立马去太医院请太医。谁知,太医看完病后,阿蒙勒将军带人闯了出来,非说太医开的方子有问题,说大楚要谋害西戎质子,他们要面圣,要回西戎。
  崇合帝急得坐立起来,追问:那乌衡呢?他现在如何?
  钟则道:二王子就跟在阿蒙将军后面,看样子是病又犯了,脸色惨白如纸,咳嗽不止,还吐了好几口血。
  崇合帝看向窗缝外的漫天风雪,半晌,叹气道:朕何时要杀他了?唉,舅甥做到这份上,这是在惩罚朕啊。
  时亭上前两步,主动道:陛下,还是我去一趟昭国园吧。
  崇合帝点头:先好好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告诉他,只要他好好活着,什么事都好商量。
  时亭将崇合帝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退出寝殿。
  就在时亭退出去的下一刻,崇合帝还是将药碗搁下了。
  钟则想要劝,但被崇合帝拦下,笑笑道:朕这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喝这玩意儿不仅没用,还折磨自己,没必要。
  钟则还想劝,崇合帝不耐烦道:行了,去把那张画像给朕拿过来,看到他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昭国园前,阿蒙勒在又一次踹飞两名北衙军后,退到乌衡身边,低声问:二殿下,我们明明有暗道出去见陛下,干嘛非要硬闯?何况您今日
  废话少说。乌衡冷哼一声,而且我不是为了见楚帝,一个将我母后送到异国他乡,二十多年不见面的舅父,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阿蒙勒反应过来:殿下是要见引时将军过来?
  乌衡仰头看去,目光落在长街尽头的风雪,苦笑道:跑出去见他,他必定不会见我,但要是我伤害他的属下,他还是回来看一眼的。
  阿蒙勒看了眼自己面色阴沉的主子,欲言又止。
  少时,马蹄声从风雪那头传来,乌衡目眦尽裂地望着长街尽头。
  紧接着,一身青衣的时亭纵马穿过风雪,身影由模糊渐渐清晰。
  乌衡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当年时亭接自己去镇远军的场景。
  那日的雪比今日还大,狂风将枯枝尽数吹断,外面冷得穿多少层都白搭,他却固执地坐在小院门口,愣愣地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那个时候北境的千家万户都在准备新年,镇远军亦是如此,时亭很难想起他这个毫无干系的人。
  可是,疼爱他的母后在开春已经离他而去,他又才被所谓的生父用毒毁了容,扔到这片大楚的地界自生自灭,他实在太需要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了,那怕这个希望是敌人给的。
  大家都回家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合适。
  就在他失望透顶,打算转身回小院时,时亭出现了。
  时亭朝他伸手,笑道:不如跟我回家吧,以后每个年我们一起过。
  年少的他简直难以置信,之后走近时亭的每一步都在试探,但时亭永远用真诚和包容回应他。
  自此在他内心深处,随着年岁疯狂滋长的,除了蓬勃的野心,还有对这人的觊觎。
  二殿下。
  时亭翻身下马,冷冽的声音将乌衡从回忆中拉回。
  乌衡看着和记忆中的温柔截然不同的冷淡,还是忍不住笑了下,望眼欲穿道:时将军,我们已经二十三天没有见过面了。
  时亭错开乌衡炽热的目光,示意北衙军收手,阿蒙勒也与属下收刀。
  末了,时亭朝乌衡行了下礼,道:二殿下,陛下已经得知这里情况,特让我来查明真相,必定给你交代。而且,我想太医之事多半是误会,倒是二殿下如今病着,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乌衡看着时亭公事公办的态度,暗自轻叹一气,无赖地朝他手一抬,道:那时将军便扶我进去吧。
  时亭示意属下去扶,但阿蒙勒拦下了。
  阿蒙勒:时将军,太医的事情还没查清,在下并不放心旁人来扶我家殿下。
  时亭知道乌衡是铁了心要他扶了,那怕一身病骨挨着风雪也要坚持。
  他心里虽然不理解,但怕乌衡真出个好歹没法给崇合帝交代,便顺了他的心意,上前将人扶住。
  多谢时将军了。乌衡将大半个身子靠在时亭身上,鼻间嗅着那股淡淡的茶香,好笑道,这次生病还真不是装的,时将军尽可放心。
  时亭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并不回应任何话。
  乌衡侧头看了眼眉目冷淡的时亭,顿时生出咫尺天涯之感,心里好似有刀子在不停搅动,疼痛至极。
  与此同时,他内心那股压抑的怒火与不甘再次燃烧起来,甚至有燎原之势。
  终于,在经过假山时,他忍受到极限,直接伸手去碰时亭的脸。
  他只想要将眼前这个人强行揽入怀中,再也不放开,就算对方不愿意。
  时亭察觉到乌衡的意图,皱着眉躲开。乌衡自是不肯,红着眼去抓时亭。
  因雪天路滑,纠缠中乌衡没站稳,加上正在发烧,浑身乏力,直接摔了出去。
  好在旁边有栏杆,他可以抓住,以防止摔下山坡。
  但乌衡放弃了抓住栏杆,直接滚下山坡,余光紧盯时亭。
  时亭已经顾不上这祖宗要究竟要干什么了,赶紧俯身跟着滑下山坡,在半道上将人拉住。
  时将军,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了。乌衡仰头看着时亭,眼底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来,紧接着紧紧握住时亭的手腕,可惜,你抓住了我,就得和我一起下去了。
  话音方落,时亭本打算抓住旁边树干的计划落空,直接被乌衡一个猝不及防拽下去。
  随即,两人都失去平衡,一起顺着山坡滚下去。
  二殿下!
  时将军!
  上面的两边人马亲眼目睹两人消失在山坡,急得团团转,赶紧往下面赶。
  乌衡和时亭落下坡底时,他的头脑已经烧得有些昏了,但还是凭借本能将时亭护在怀中。
  好在山坡底部是一片灌木,枝条还算浓密,此番又被雪覆盖,成了天然的垫子。
  这么近距离贴在一起,时亭自是察觉了乌衡滚烫的体温,恼怒质问:乌衡!你到底在做什么?就算你要摔死,要病死,也别死在这里!
  时将军,原谅我好不好?乌衡像是看不到时亭的怒火,反而伸手替他将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由衷道,人好多,我只是想单独和你待会儿。
  你!时亭简直不知道说这人什么好,震惊之余只能感叹句,疯子。
  我就是疯子啊。乌衡对时亭灿然一笑,紧接着整理头发的手突然方向一转,勾住时亭的脖子。
  时亭还没来得及反应,乌衡已经仰起身子凑近,吻在他冰冷的嘴角。
  这感觉还算熟悉,时亭恼羞成怒,直接将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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