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拿着吧。乌衡道,这是个好东西,也许有你用得着的那天。
  沈姬小心翼翼捧着赤明珠,下意识看向江奉,江奉笑道:是个好宝贝,我之前跟乌兄讨,乌兄都没给,你如今得了,还不快谢谢乌兄?
  沈姬这才敛袖做礼,跟乌衡道谢。
  乌衡笑着看向时亭,道:不用谢我,我这是跟时将军学的,好老师才有好学生嘛。
  时将军看了眼那颗价值无法估量的赤明珠,直言:我并无能力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是你自己的善念。
  乌衡道:我送就是时将军送,有什么区别吗?
  时亭:他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好了,诸位别光看戏,别忘了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听陆坊主的新曲。江奉抬手拍了下掌,众座安静下来,伸着脖子朝门外张望。
  时志鸿不敢置信地问道:侯爷请的,不会是洛水曲坊的陆鸢陆坊主吧?
  第11章 西戎远客(五)
  洛水曲坊汇聚了四海之内神乎其技的乐师,乃是天下晓乐者的向往之地,其坊主陆鸢更是尤擅古琴,当年一曲《平沙落雁》惊艳四座,一举夺得琴尊之称,文人墨客争相拜谒,只可惜陆鸢本人深居简出,鲜少出现在众人视野。
  如果今日江奉能请到本人,的确是桩本事。
  正是,各位请吧。
  江奉笃定回答,笑着将时亭一行人带到二楼一处雅间等待,又让沈姬去门口等着迎接。
  时志鸿落座后,还是不敢相信,激动地小声问时亭:表哥,你说陆坊主真的会来吗?我上次听他弹曲还是三年前呢,那简直了,真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余音绕梁,回味无穷,要是能再听一会,可谓三生有幸啊。但那可是琴尊啊,怎么连江奉都能随便请了?上月陛下想听琴曲,召他进宫他都没去呢。
  时亭淡定喝茶,反问:所以,你觉得可能吗?
  时志鸿一噎,立马清醒了,后知后觉道:江奉是在掩盖今日组局的其他目的?说着对时亭做了个手刀的动作,询问意思。
  时亭摇了下头,示意按兵不动,时志鸿郁闷地剥了个橘子,直接一整个里塞往嘴里,差点噎死自己。
  乌衡到时亭身边坐下,道:前些日子学了茶艺,不如趁机请教一番时将军。
  时亭神色淡淡的,婉拒道:时某是粗人,不懂茶艺。
  乌衡闻言欢欢喜喜坐下,笑道:时将军不必谦虚,也不用怕教不会我,只要时将军亲自教,我保证学得快。
  时亭无语地瞥了眼乌衡,觉得人的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种一骑绝尘,无人能及的本事了。
  时志鸿试图解围:二殿下,在下也略懂茶道,若是不弃,在下帮你品鉴?
  乌衡看也不看时志鸿,毫不客气道:少卿大人都说自己只是略懂,那还是算了吧。
  时志鸿:死无赖,你是单纯缠上表哥了吧?
  时亭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便道:二殿下如果实在想试试,那便开始吧。
  乌衡立即展颜一笑:时将军发话,我自然是要全心全意泡好这茶了。说罢,完全忽视时志鸿嫌恶的目光,认真摆弄起茶具来。
  时亭答应让乌衡给自己煮茶,其实无非是类似于孩子要玩你就让他玩,免得闹腾的心理,但当时亭看到乌衡熟稔地净手烫杯,取洗冲泡,心里多少意外。
  这人竟然还真学了点东西?
  时将军品一品?
  乌衡泡好一杯,率先奉给时亭。
  时亭接过看了看碧绿明亮的茶汤,又闻了闻沁人心脾的清香,便知是杭州今年最新入京的西湖龙井,待送入口中,回味一番,唇齿便留了香。
  时亭没急着评价,乌衡倒是急着得到评价,一直盯着时亭,时亭每多喝一口,他的笑意就浓一分。
  江奉揶揄道:乌兄今日遇见时将军,显然是把我都忘了个干净,瞅瞅,这茶我还没能喝上一口呢。
  乌衡笑道:这不是茶艺还不精吗?想着先找时将军学点艺,以后再给贤兄卖弄。
  江奉哈哈两声笑,把手一摊:行,我信你,我最信你了。
  等时亭品完一杯茶,乌衡忙凑上来问:时将军觉得这茶如何?
  时亭看向迫不及待的乌衡,觉得他的激动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自己素来不是吝啬夸赞的人,便直言:茶量水温都把控得很好,色香俱全,回味无穷,足见二殿下是下了功夫的。
  话未完,乌衡得意地笑起来,甚至激动地掩帕咳嗽。
  时志鸿无语看着,有种乌衡这病秧子要把自己骨头咳散架的错觉,心想泡个茶而已,自己当年登科状元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
  时亭见乌衡眼睛都咳红了,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让他喝了缓解一下,乌衡接过一口倒进了嘴里,豪气得不像是喝水,倒像是喝酒。
  下一刻,乌衡便拿起檀木茶夹,又开始给时亭泡茶了。
  时亭:自己倒也没有那么渴,但他喜欢泡就让他泡吧,起码待在自己旁边能消停会儿。
  众人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还是没等来陆鸢,不少人在外面犯嘀咕,沈姬从一名小厮那里得了消息,回到二楼雅间,对江奉摇了摇头。
  江奉挥手让沈姬去给其他公子哥们解释,起身对雅间内众人拱手道:陆坊主大概是路上耽搁了,诸位见谅。
  雅间内,乌衡和江奉是一起的,剩下的以时亭为轴,这话分明是探询时亭的意思。
  无妨,琴尊一曲值千金,等多久都是值的。
  时亭淡淡回了句,转着手中杯子玩,心想该上钩的已经上钩了,余下些时间发发呆,喝喝茶,静观其变也挺好。
  何况,今日的抱春楼怕是早就暗流汹涌了。
  来得还挺巧。
  这时,沈姬回来了,江奉似是想起了什么,道:等得有些久,你去让人准备些吃食吧。说着回头问,诸位可有忌口?
  徐世隆只道谢,时志鸿一把按过他嘱咐:不要弄些空有名头的菜,摆点能吃饱的,多谢侯爷了!
  时亭则是无所谓吃什么,没说话。
  倒是一旁乌衡的嘴跟开闸了似的:忌甜口,忌辛辣,尤其别放姜,口味要软,要淡而不薄,如果有河虾,其肉用西湖的龙井过一遍,如果有鲫鱼汤,定要放些茯苓慢熬,如果有佛跳墙,必定要用最鲜美的鲍鱼、鱼翅,以及冬季的菇笋,目前就提这么点要求好了,有其他想到的再说。
  时亭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意外地看向乌衡。
  自己的喜好记的这么清楚?
  看来记忆力不错啊。
  沈姬为难道:一听二殿下的口味,奴家就知道二殿下是行家,但眼下提到的这些菜,抱春楼一时半会儿怕是做不出来。
  乌衡道:这不是我的口味,是时将军的口味,而且我没指望你们做出来,毕竟这些菜要花费的力气大得很,也就我上次在昭国园宴请时,时将军都尝到了。
  说罢,乌衡对时亭会心一笑,不知道时将军还记得吗?
  时亭怎么会不记得?正如时志鸿所言,那顿宴能顶他们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俸禄,尤其是乌衡刚才提到的三道菜,味道好是真的,价值不匪更是真的。
  记得,山珍海味不过如此。时亭就事论事道了句,然后对沈姬道,但想必贵楼的拿手菜也不差,麻烦赵姑娘去准备一些,今日雅间的花销算我头上。
  沈姬得了解围,再次感激一笑,时亭微微颔首回应。
  乌衡盯着两人,心里憋着不爽,恰好余光中瞥见江奉在看他,便故意不再收敛情绪,直接紧促眉头,将厌恨的目光投向沈姬,冷声道:竟然是我请时将军来的,自然由我付银子,而且菜要是做得不好,我可要请江兄好好整顿抱春楼一番了。
  江奉对乌衡的反应似乎很满意,笑道:自然,做得不好,任贤弟处置。说着意味不明地看向沈姬,你可是听到了二殿下的话,还不快去好好准备一番?
  沈姬神情一怔,很快又恢复平静,应下离开,不过时亭还是在间隙中捕捉到了沈姬的不对劲。
  有情况,但时亭还是选择按兵不动,他向来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棋手。
  很快,沈姬带人端来了一些清口小菜,以及一锅热腾腾的羊杂汤,时志鸿早已饥肠辘辘,不客气地盛了一大碗开吃,江奉和徐世隆客气地让对方先盛,时志鸿看不下去,给两人各盛了一碗。
  江奉喝了一口,称赞道:秋冬果然最适合吃羊肉喝羊汤,一口便暖胃暖身,沈姬还不给时将军和二殿下也盛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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