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慕怀钦惊诧，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审视着眼前的军队, 顾佟的出现就说明, 这只队伍很有可能是骁骑卫的精锐，尽管他们穿着不同, 但手里的长刀依旧寒光凛凛。
依在身边的萧彻同时也被惊到了, 但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顾佟果然找到了那只玉蝉，寻来了！
他那惊喜虽在脸上一闪而过, 可还是被慕怀钦精准地捕捉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慕怀钦气急败坏地抓起萧彻的衣领, 拖到阴暗处, 猛地将人掼在墙角, 质问道：“顾佟怎么会带兵前来？”
剧烈的撞击，萧彻没顾身上的疼痛，抬眼看着他。
随后, 一改往常的顺服, 毫无惧色地拿出他本该有的帝王气势, 沉声道：“难道他不该来吗？”
慕怀钦脸色变了, “这么说，是你传递出的消息？”
“是朕，那又如何？”
面对理直气壮的挑衅，慕怀钦脸色彻底变了, 那拳头紧紧将衣领拧成麻花状的褶皱。
萧彻看去他怒极的双眼，似乎早有预料，继而不慌不忙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朕，奉劝你一句，顾佟带的可是骁骑卫的精锐，陆骁放了你一马，顾佟可不会，你可不要连累了整个山寨！”
“你！”
慕怀钦脑袋嗡嗡作响，连呼气都是颤抖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昨晚还在床上有过肌肤之亲的枕边人，转眼间就变成了那个满心算计的恶毒帝王，拿全寨人的性命作为他的筹码。
“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彻嘴角扯笑，吐出一个字：“降。”
“降？”慕怀钦冷笑，“你觉得我会吗？乔三会吗？”
萧彻静默了一会儿，他当然清楚慕怀钦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徒，硬碰硬是不会屈服的，搞不好还会两败俱伤。
两人对视间，他黝黑深邃的眸子忽然闪了闪，慕怀钦睨着他，发现那双龙凤眼幡然变成了一对双眼皮，脸上的剑拔弩张的气息也慢慢变弱，他心下一悸，不知对方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正要说些什么，萧彻突然伸出手，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彻用力抓住手腕，贴在心口之处。
“你做什么？”
萧彻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怀钦，跟朕回去，之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朕保证会护你周全，也绝不会让顾佟为难山寨，你信我一回，就一回好不好？”
慕怀钦默了默，他望着萧彻的眼睛，随后笑了，不可否认这样的话太好听了。
甜到有毒！
事到如今，还要我怎么信他？
他答应过要保护父兄，可一夜之间我尽失亲骨，他也答应过会饶恕唐宁，可现在唐宁却活得生不如死，如今又招骁骑卫来逼我就范，还不知廉耻地说这种违心话……
寨墙上，乔三的怒骂声在天际彻响，骂天骂地骂皇帝，连大梁开国始皇都拿出来鞭尸，死也不肯交出他来。
从军阵中射.出的一只只箭矢飞快地穿过山寨，呼啸的箭流在耳边穿梭。
慕怀钦望去一滩滩殷红的血迹，眼眶发红。
“萧彻……我知道你在骗我，你也知道，我清楚你在骗我，可你依然要骗，我依然……”
最后一句，慕怀钦把话埋在了心底，他没说，可萧彻看着他颤抖的双唇，却懂了——他依然会痛。
萧彻垂下了目光，他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在对方的在心里，情分是假的，恨才是真的，承诺是假的，箭是真的。他已经是个以爱为名，行算计之实的骗子，留给彼此的只有痛，没剩下什么了。
“逢恩……”
萧彻底声一唤，慕怀钦诧异地看着他，逢恩还是他起的字，记忆里他从未唤过一次。
“朕可以失去你，但不能失了江山。”
慕怀钦看了他良久。
从小到大，这也许是萧彻对他说过最真诚的一句话，来的突然又决绝，他眼中几乎是不停地流眼泪，尽管他毫无察觉。
“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慕怀钦痛彻心菲的觉悟，他说完便脚尖勾起地上一柄长刀，刀锋再次架在了帝王的脖子上，萧彻几乎同时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你说朕骗你，朕便同你讲了真话！外面什么情况你看不清吗？朕若是伤了分毫，顾佟立刻就会挥刀杀进来，到时候全山寨的人都会为你的鲁莽而丧命，你一定要弄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吗？把刀放下，同朕回去！”
就算萧彻说破天，慕怀钦什么话也听不进，不论降与不降，结果都是一样，他怎么会相信一个帝王，会留下一群反抗他皇权的人。
既然结果一样，为何不拼命一搏！
“顾佟！”
慕怀钦大喝一声，抓着萧彻的后领，将头探出箭垛后，“你看清楚了，这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一处，顾佟骑在马上，当仰头再次看见萧彻的身影时，手不自觉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骨节处都崩出了白痕。
他一握刀，身后的将士呼啦啦拔出长刀，做出进攻姿势，只等一声令下。寨中活着的兄弟见状也纷纷爬上寨墙，拉起弓箭。
对峙间，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顾佟心里虽急，但面上却未见慌张，他早就料到慕怀钦会劫持陛下故伎重施，那是他们唯一活命的筹码。
陛下现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慕怀钦哪怕威胁的再甚，也得考虑全山寨人的性命。一次逃了，他不相信慕怀钦还能有命逃得了第二次。这一回，他只能胜，不能败！
“慕怀钦，顾某奉劝你，速速出门投降，我留你全尸！”
言语间，顾佟丝毫没有暴露萧彻的身份，这山寨多是些亡命之徒，慕怀钦不敢对陛下动手，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慕怀钦可没他心中那么多顾虑。
“顾佟，你若再敢轻举妄动，我立刻就把他从墙上扔下去！”
说着，萧彻的身子已被逼着探出半个身位，几丈高的寨墙之下到处都是尖锐的拒马，掉下必死无疑。
”顾佟！”萧彻斜坠的身子摇摇欲坠，艰难地抬头看向前方，命令道：“不可动兵。”
“陛下！”
情急之下，顾佟跳下马，出自本能地伸出双手想接住，可那声“陛下”，惹得山寨里的众人大惊失色，随即爆发出混杂着惊愕与愤怒的骚动。
慕怀钦冷冷笑着，这回所有的人都知道萧彻的身份，顾佟更不敢轻举妄动。
对峙陷入了僵局。
“混蛋！”顾佟咬着牙，拳头紧握，慕怀钦这是撕破了脸破，他不敢逼得太紧。
他高举马鞭，指向寨墙：“你想如何？”
慕怀钦：“撤兵十里，放我们走，我会把萧彻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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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半日，日头快下了，顾佟才带领兵马撤出了黑风寨的视线。随后在不到三里之地，停下脚步。
手下亲兵问道：“顾大人，眼下如何？”
顾佟吩咐道：“先以退为进，我带小队人马潜伏回去，不要打草惊蛇，你等紧随其后，待等他们出了山寨进行包抄，切记，不要把路全堵死了，围三阙一，留住一面出口，保护好陛下，务必要杀了慕怀钦！”
手下领命。
一直躲藏在队伍里的沈民安见状，咧着嘴地走到顾佟面前，“顾大人，下官方才扭了腰，您看……下官还用……”
顾佟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一挥手打断了话，“陛下已经见到沈大人了，这个时候你若回去，怕是不妥吧。”
“可下官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
“万一什么？”顾佟冷笑：“沈大人难道不想追回税银了？”
沈民安魂神一哆嗦，立刻瘪了嘴，他没想到顾佟竟查到此事，翻了他的老底。
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下官……尽力…尽力。”
顾佟瞥他一眼，随后换上黑衣，带着二十几名精兵悄悄潜伏了回去。
山寨中。
几个在寨墙上盯梢的兄弟跑来汇报：“大当家的，对方撤兵了。”
乔三深深松了口气，挥手道：“快，什么东西都不要了，带着兄弟们从后门迅速撤离。”
“是！”
一旁的慕怀钦点头示意，回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萧彻，萧彻抬眸，眼角泛着红血丝，整个人的状态看不出一点恐惧和颓靡，倒是带着满满的杀气。
慕怀钦走近他身旁，“跟我一起走。”
萧彻往后退了一步，阴沉沉道：“你不是答应顾佟会放了朕？”
慕怀钦抓着他背后的衣衫，推着人向前走，“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天真？我就算放了你，顾佟会放过我们吗？”
萧彻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透出一丝阴鸷的光，他沉声道：“你也不要太天真，你以为顾佟会真的撤兵？扣留朕，你们也逃不出去，唯有放了朕，才能救你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