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灵机一动,开口道:“大人不知,最近永安匪祸猖獗,劫了不少百姓,微臣手下又多是些不中用的,所以为了剿匪,这事就给耽搁了。”
匪?
这倒提醒了顾佟,自己迟迟寻不到陛下的踪迹,可能是方向出现了偏差,慕怀钦不是傻子,现在各城都在戒严,他自然不会选择入城,长时间躲在山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有吃有喝,最有可能的就是去投靠山匪。
可以慕怀钦的脾气秉性,他又是将门之后,会与一群贼匪为伍吗?
“大人……大人?”
听见唤声,顾佟回过神来,“说。”
沈民安笑模笑样凑了过来,露出一口老旧的牙齿,“下官在府邸准备了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恳请大人赏脸,到府上一叙。”
酒桌上,沈民安请求顾佟带兵前去剿匪,这件事,他心里盘算的门清,想借顾佟之手剿灭了乔三,若真找到了官银的下落,他也大可不必去搜刮百姓四处敛财,把所有罪责推卸给乔三,便可翻身。若是没剿灭,乔三的仇也不会记在他头上,怎么盘算他都不亏。
可顾佟怎么可能被他轻易算计,随后打了一痛官腔,对剿匪一事没答应也没拒绝,这让沈民安也只能苦笑了。
临到就寝,顾佟招来手下亲信:“去,派人去那山中查探一番,再盯着点沈民安,看看他最近都在搞什么名堂!”
.
逃离了山寨,慕怀钦骑着马在前面领路,萧彻跟在后面,一路也没怎么讲话,他屁股还是有点疼,想想就上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把这气重新撒回那人身上,所以,他也没告知慕怀钦身中的毒药到底是什么,就说是补药乔三吓唬人的,慕怀钦也信了。
现在,他好歹有头驴,不用两半屁股夹着走路,能疼得轻点。
慕怀钦回头看了一眼他奇怪的姿势,不骑着,倒撅着屁股,双臂环抱着驴脖子,整个人几乎要趴到驴背上,慕怀钦心里多少知道了些,不厚道地笑问:“舒服吗?”
对方指的是什么,萧彻当然清楚,啧了声便把头扭去另一边,“你够没品的,比起朕可差太多了。”
慕怀钦听了也不生气,嘴角微微上扬着,他感觉萧彻被弄了一次,脾气忽然乖巧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服气,可比之前那张动则便戳人痛处的嘴,可软了许多。
这不仅仅是身心上的愉悦,似乎未来的主动权也会被他轻松掌控。
这样最好,过不了多久,萧彻就会服软,说出侄儿在长汀的下落,此外,去往长汀还有另一个目的,父亲临终前,对他的嘱托他一直记在心里——一定要找到先帝遗诏,重建慕家军。
慕家军是一定要重建的,沈仲杀我慕家将士,辱我慕家英灵,这笔血债必须血还!
至于萧彻……慕怀钦微微眯眼,眸子里闪着隐隐的轻鄙:留他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
“萧彻。”他高傲地仰起头,声调拉得很长,几分戏虐的笑挂在脸上,慢悠悠道:“你最好再乖一点,以后我便对你轻一点。”
什么?以后?!
萧彻抓住了这个字眼,顿时肺都要气炸了,他还真想以后!?
萧彻本想骂娘,可冷静想想又憋了回去,慕怀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他现在从头到脚,还有哪一点可以去硬碰硬,碰过了,吃了大亏,一次就该长记性,对慕怀钦得来软的。
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那没意义,他得活着回到宫里,那才是他可以耀武扬威的地方,而且得尽快,还必须把慕怀钦也骗回去。
萧彻清楚慕怀钦的性子,嘴上虽没提为慕家军报仇,但这个仇他绝不会不报。
所以,就算他寻回了侄儿,也不会安分地漂泊在外,何况,那全无病与陈零皆是慕家旧部,岂能不与旧主相认?一旦他们重聚,必会暗中谋划重建慕家军,这是其一。
此外,最让萧彻担心的是,倘若慕怀钦找到先帝遗诏,再知道了他与自己的身世秘密,他会不造反吗?
萧彻登基多年,深谙帝王之道,最擅长的便是未雨绸缪。
是,慕怀钦对他还有旧情,但这份情仍保留底线,慕家满门倾覆,只为保全他一人性命,如此血海深仇,怎会善罢甘休?
再者,他也骗了慕怀钦,当年宫变,他与沈总暗中勾结,早早在宫廷设了埋伏,所以才会导致慕家三千精锐全军覆没,倘若慕怀钦得知此事会怎样?
他不敢去想。
林林总总的欺骗,萧彻心力憔悴,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对于慕怀钦,他心里拧着劲儿地别扭,留着总怕东窗事发,可杀了……对不起清明,也始终下不去手。
所以,只有将人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掌控在身边才是最好的办法。
骗就骗吧,已经骗了,回不了头。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帮忙找到慕慈,获取慕怀钦的信任,将人骗回去。
两人各怀鬼胎地继续往前走,下坡的山路崎岖不平,驴子可能是被萧彻抱的心烦,突然发怒尥起蹶子,这么一颠簸,萧彻“吧唧”蹲坐了两下,那颠痛就如同那夜里的撞击一般狠毒,顿时让屁股疼得着了火,他嗷地一嗓门,大骂:“你爹的!”
慕怀钦吓了一跳,回头看他疼得呲牙咧嘴,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该!疼死你。”
萧彻满脸通红,有气无力道:“你积点口德吧。”
马要比驴子脾气稳定,慕怀钦下马后将萧彻也抱了下来。萧彻皱着眉头,不明所以,“你干什么?怎么良心发现,要背我走?”
慕怀钦嗤笑:“你值得吗?”
说着,他又将人扶到了马上,脱下外衫,在马鞍上还格外铺了一层柔软的衣物。
他动作一如当年,仍似那个沉默寡言的小伴读,小心翼翼地为萧彻踩好马镫,仔仔细细抚平裤腿拧劲儿的褶皱,那般熟稔自然,不见半分疏离。
萧彻望着他忽然愣了神,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他其实还算温柔,长得……也算可以。
半晌没了动静,慕怀钦抱萧彻时鞋底踩了泥,正弯腰拿小棍儿刮着,忽然总感觉头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盯着他屁股看。
他猛地抬脸,发现萧彻那双眼眯成一条缝,直放贼光。
妈的,还真是!
他豪不犹豫一马鞭抽了过去,“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眼睛!”
萧彻:“…………”朕收回刚才的想法。
暮色渐沉,林间浮起一层薄雾,再往走便是官道了。慕怀钦曾在这一带转悠了数日也没转出去,对这里的地形十分困惑,正当他打开地图翻看时,不远处的丛林中忽然传来隐约的金铁交击之声。
两人同时警觉起来,互相看了看,慕怀钦最先开口:“不会是山寨追上来了吧?”
“你耳朵是摆设吗?没听到是两拨人的打斗声?”
慕怀钦顾不得同他计较,他拴了驴,连忙道:“走,去看看!”
萧彻并不想凑这个热闹,下马拦住他,“去什么去?这里离官道那么近,万一遇到官兵呢?你不要脑袋了?”
慕怀钦怔了怔,道:“那不正合你的心意?”
这话慕怀钦说错了,虽然各州府的通缉告示肯定已经张贴出来了,但萧彻并不想见到官兵,官兵实力太弱,一旦刀兵相见,以慕怀钦的实力几个官兵自然不在话下,那最终倒霉还是他,之前被劫持的教训已经够了,所以,能动嘴皮子的,就别动武力,要来救也得是骁骑卫!
萧彻不满道:“朕在你心里有那么不堪吗?”
“呸!”慕怀钦半分颜面不想给他,骂了句:“狗屁不如!”
萧彻气笑了,好好好,行行行,不同他计较。也不知谁在床上纠缠一夜也不满足,这么糙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慕怀钦一旦不讲道理,萧彻多数执拗不过,索性依了他,若是真遇到了官兵,大不了在背后先给他一闷棍,放倒了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慕怀钦背着箭篓,急匆匆地朝着声源方向走,走到一簇草丛中蹲了下来,眼见一群官兵将几个男人团团围住,还有几具尸首静静地躺在地上,那群官兵大约二十几个,刀光剑影下,一少年正举着比他胳膊还长的大刀奋力抵抗。
那为首的官兵一刀劈下,少年瘦弱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蹲在草丛的萧彻,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正是小柳,也顾不上敌我之分,顿时慌了。
小柳的仇还没帮着报,万不得让孩子受了半点伤害,他一脚把慕怀钦踹了出去,唤狗一般的招呼道:“上上上!!还看什么看,救孩子,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