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半晌,冷不丁道:“朕……很快要成婚了。”
成呗,又不是没成过,跟他说这些在做什么?慕怀钦听了话,非但没生气,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他鞠躬:“恭喜陛下了,喜得西周公主。”
以后有你好受的,这句他没敢说。
萧彻在他满不在乎的神情里,渐渐冷了脸,发觉是自知自讨没趣了,那至高的颜面尽失,分分钟想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他下命令道:“即日起,罚俸三个月。”
慕怀钦瞠目:“凭什么?”
萧彻:“就凭对朕大不敬!”
慕怀钦满脸的迷糊,他哪里不敬了?
“朕生辰,你非但不贺寿,还穿白色的衣服,干什么?吊丧吗?”
慕怀钦:“…………”无理取闹。
说完,萧彻扬起下巴,背去手,歪着脑袋走了。
慕怀钦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萧彻的背影,忽地眼眶泛酸。他想象不到,如果萧彻知道他彻底离开了,会怎样?会四处寻找他,然后彻夜难眠地难过吗?
他明白,萧彻近日与他亲近,是对那日的凌辱后悔了。
但不论怎样,这种悔不是三言两语,几句温柔以待,就能抹平伤害,他们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他望向天际,拼命地眨着眼睛,天边的云,悠悠飘荡,似追随,又相离,一段一段,被岁月剪断。
这世间聚散,大抵如此吧。
傍晚时分,百官前来贺寿。
今晚行动,全无病早早就来到了朝阳殿,本想先勾勾萧彻的魂,晚上好来缠住人,没曾想摄政王也在,他便不好太过放肆,摄政王老奸巨猾,怕再被看出端倪,他只笑模笑样地帮着换衣梳洗。
没多久,陈公来报:“陛下,宴会一切都准备妥当,百官已在兴庆殿门前等候。”
“舅父,朕准备好了,走吧。”
萧彻牵着全无病举步出门,沈仲微笑示意,跟随其后。
门外候着一排小宫人,萧彻粗略扫了一眼,没见慕怀钦的身影,便对陈公问道:“慕怀钦呢?”
“回陛下,慕大人好像去了方统领那里。”
萧彻沉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生气,生辰宴,不陪在他身边伺候着,一天天瞎跑什么。
他沉声道:“命他回来,今晚哪也不许去,就在一旁侍奉。”
闻言,全无病眉头深深蹙起,陛下突然在他面前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告知今晚不用他伴驾,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突如其来的状况,这是没预料到的。
今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百官贺寿,刑部官员都在宫中,防守懈怠,陈零已经偷到了刑部手令,随时可以带慕老将军带出去,可若是慕怀钦出不去,那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就算救出慕老将军,也无济于事,萧彻定不会放过慕怀钦,他会被永远困在宫中严加看管,介时想救出他就更难了。
一旁的萧彻发觉全无病的手越握越紧,手心里都是黏腻的冷汗,不由侧过脸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全无病猛地回神来,脸色略显苍白,“臣……没什么,刚只是一时走了神,臣想今晚……”
他话还未道尽,萧彻便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既然不舒服,今夜回宫休息就是了,朕不会怪你。”
看来今晚陛下是铁了心,不让他陪了。
全无病没再说什么,说多了便太过刻意,他笑了笑道:“臣陪陛下喝一杯便回。”
“也好。”萧彻没拒绝,继续往前走。
此时的慕怀钦正在深受方大胜的软磨硬泡,方大胜双手合十,像拜祖宗似的哄着他,“老弟,好老弟,你就帮我偷两瓶宫廷玉液好不好?百年陈酿啊,我真是一口都没尝过,不白帮,有好处!”
方大胜的禁酒令还没解,这心里馋的直痒痒。
慕怀钦:“有好处?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只要解了我的心病,今晚随你指使。”方大胜嘿嘿笑道:“你就算让我脱光了,在你面前跳舞都行。”
“去!谁要看你光屁股。”慕怀钦也是服了他,便道:“酒好说,你只要别缠着我就行,还有,告诉你那些手下,别见到我就凑上来献殷勤,打我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手下留情过。”
自从河边那件事后,方大胜曾告诉过手下那些兵痞,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慕怀钦都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谁若有半分不敬,他就阉了谁。
“妥了,成交!”方大胜笑道:“我让我手下那些人离你远远的,绝不烦你。”
慕怀钦听了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必须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接下来就只等着唐宁发信号。
很快,他就会见到父兄了,永远离开这里。
带着难以平复的心情,他目光望向宫门方向。
唐宁正在那里摆放烟花,宫外的陈零以烟花为准,若是放红色烟花,廷尉昭狱那边就会立即行动,若是黄色烟花此次行动便是有变故。但愿今晚不要有任何事发生。
这时,一宫人忽然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两人肩膀撞了一下,唐宁一痛,接着忽感手心里被塞入什么东西。
他走到一僻静之处,摊开纸条一看。
第36章 还在逃跑
———慕怀钦陪驾,行动取消。
一定是全无病托人送来的。唐宁捏着信纸,眉头紧锁。全无病没能缠住萧彻,行动取消也在情理之中,可机会难得,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怎能轻易放弃?
他点燃信纸,火光一点点吞噬纸页,映得他眼底一片暗沉。
放弃绝无可能。一想到萧彻对慕怀钦的种种折磨,唐宁心如刀绞。他转身出了宫门,直奔营房。
床底的箱子里,藏着摄政王曾给他的药。王府管家说过,此药能让人意识昏沉,堕入情网。既然萧彻兴致高涨,那便让他更加“尽兴”。
御膳房内。
御厨老张正忙得不可开交,抬头见唐宁独自进来,不由笑道:“哟,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
唐宁笑嘻嘻凑上前,“张叔,我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用不用帮忙?”
“呵,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老张瞥他一眼,“是你大胜哥让来的吧?”
方大胜今儿总在御膳房转悠,想舔脸进去,还不敢,老张心知肚明,哪能猜不到他们的鬼心思。
唐宁淡笑不语。
老张指了指地上摆着的佳酿,递去酒捞,“喏,去把酒壶都打满,放在案台上,一会宫人会来取。”
老张没说过给,只让唐宁自个捞,意思是你偷多少,他权当不知道。
唐宁接过酒捞,笑道:“我知道了,张叔。”
他故作轻松地走到案台边,目光扫过忙碌的御厨们,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拿起帝王专用的龙纹酒壶。袖中药包滑入掌心,他屏住呼吸,将药粉倒入壶中,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酒壶放回原位。
不一会儿,案台上的酒壶都装满了酒,唐宁腋下夹了个酒葫芦,迅速溜出了门。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他心中暗喜:这样一来,只要让全无病稍加撩拨,便能让萧彻醉死在温柔乡里。
他笑着,这前脚刚出门,不曾想一不留神,与匆匆赶来拿酒的陈公撞了个大满怀。
哎呦两声,陈公被个蛮小子撞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唐宁连忙扶住他,低声道:“干爹……”
陈公稳住身形,皱眉道:“你小子不是该在宫门放烟花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嗯……”唐宁眼皮突突乱跳,他支支吾吾道,“大胜哥他……让我来,我来……”
陈公立马懂了,“他让你来偷酒是吧?”
唐宁点头。
陈公给了他头顶一巴掌,“胡闹!陛下严禁他喝酒,还这么不知分寸……”
“酒呢?”
唐宁从腋下颤颤巍巍拿出酒壶,故意挡着脸,把声音压得很低:“不关我事。”
陈公瞧着他犯愁,两个手指杵了他脑门一下,责骂道:“说你多少遍也不长记性,陛下本来就看你不满,你还总惹祸,干爹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唐宁抬起眼帘,看去陈公那张历经沧桑的面孔,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也曾是这么骂他,心里顿时不是了滋味。
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他不管不顾猛地扑进陈公怀里,紧紧抱了抱,哽咽道:“干爹,我……我知道错了,从今以后我再不惹祸,再不让干爹烦心了。”
陈公一愣,这孩子……
他拍拍唐宁的脊背,“干爹是不是话说重了,别害怕,有干爹在,就算拼了老命也会护你周全的。”
“干爹……”
御膳房来人进进出出,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偷偷掩面而笑,笑唐宁这么大了还撒娇,殊不知这是一场父子永久的告别。
唐宁红着眼眶走了,回眸一刻,将干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