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喝奶茶。明明是拒绝,那男的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怎么?是谭相怡第一次跟你说话吗?那多不好意思啦,我跟她不光说过好多话,还一块儿睡过觉来,那时候还没有你这号人呢。你又算哪根葱?
  这样啊。谁知道他还是不罢休,好像谭相怡的拒绝给了他力量似的,那就留给你的学生喝吧,小孩子们不都喜欢喝这个吗?
  咋滴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还特地强调我是小孩子,自己就很大了是吗?不过是打了我几岁,长了我几年的阅历,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难听?
  她也不喝。谭相怡冷淡地帮我拒绝了。之后可能看见了我糟糕的脸色,安慰似的拍拍我的手背,说: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看看那几只猫宝宝吗,还去不去?
  欸?我有这么说过吗?疑惑地望向她,她对我眨了眨眼睛,盈着笑意。
  那一刻所有的愤怒都消之云散,管他什么小白脸的。谭相怡是在意的我,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开心了。
  去。
  我瞬间来了兴致,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逃出这逼仄的房间,也不管那男的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再难看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第8章 小三花【谭】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沈时青为什么要生气,但能确定的是她也不喜欢他,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找个理由离开这里呢?猫咪可比他可爱多了。
  但实话说,看见沈时青心情变好的时候我也会很开心,好像我的情绪会被她影响一般。
  这又是因为什么?
  学校里的猫咪总喜欢在食堂后面的草地上晒太阳,很亲人,我们靠近了也不会跑走。沈时青是个十足的猫控,一看见猫咪们就走不动道,把我都给冷落了。
  这么也好,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开手机,那个人又发过来一连串的信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一往如既地不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编辑好文字发送出去,然后利落地把他拉黑删除,不留下一点痕迹。
  对于没有意义的人,我从来都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我家小朋友花粉过敏。你也是个老师吧,还记得要关心学生吗?
  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也别再来纠缠我。这次是发信息,下次是什么就不一定了 。
  李老师,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所谓花粉过敏不过是个托儿,只是想让他别再靠近我的未来。
  做完这一切后我轻松了不少,伸了个懒腰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正在逗猫玩儿的沈时青,不知道怎的开始走神。
  那么我又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上了呢?我很清楚这种亲昵已经超出了普通师生的限度。朋友吗?好像也不太对,关于她的一切在我眼前像胶片一样播放。
  初次接手这个班时,她像只孤傲的猫咪,莫名地吸引我去关注:看见她露出来的肩带,下意识地替她整理好领口;面对她可怜的流泪,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又匆匆收回手;那夜她发高烧,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这些失控,真的只是朋友吗?应该不止吧。
  谭相怡。听她叫我的名字成了一种享受。我收回思绪,佯装生气地回答她:在学校里直呼老师的名字很不礼貌哦。
  她自然地忽视了这句话,抱着只幼猫朝我走来,一步一步,似乎都踩在我的心脏上。
  猫妈妈好像把它送给我了,可以养它么?她对我说。
  既然是给你的,那为什么要问我?看着她略带些祈求的湿漉漉的眼睛,我忽然起了想逗逗她的心思,明知故问:所以你要把它养在哪里呢?
  这番话着实把她难倒了,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低头揉小三花的脑袋。
  其实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答应的。
  心声被她听见了一样,小心翼翼地问我:那可不可以养在你家里?
  那你求求我。她现在好像一只小猫,面对我收起了爪子。
  求你
  小三花最终还是在我家住下了,沈时青给它取名叫阿星。好几次我问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她总是笑笑,把话题移到别处。
  之后她也总是以照顾阿星的名义来我家过夜,两人一猫,勾起了我陈封住的记忆,唤起我对家的幻想。
  可是关于家的想法惊醒了我,曾忽视了的问题再一次被抬到明面上来,我却可悲地发现朋友这张纸糊住的字是心动。
  那晚我久久失眠,想了好久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非想。年龄、职业、阅历处处都在我们的未来画上了鲜红的叉,昭示着这条路的不可能。
  那时候我还心存侥幸,想着还好只有我是这样,还可以戴上伪装,继续扮演一个爱她的老师的角色,等她毕业了就好。
  但是命运总会捉弄人的。绝望之中我想起我没睡熟的那夜,她轻唤我的名字,抚摸我眼尾时流淌出来的情愫我早该察觉到的。
  她也对我动了心。这是幸福的开始,亦是悲剧的最后一环。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老师这层身份,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回应她孤注一掷的爱,可时间残忍地夺走了我面对现实的勇气。
  我唾弃自己的胆小,却也无计可施。分离是我们不可避免的结局,趁着这份感情才刚刚开始,趁着我们都还没有深陷其中,把它扼杀在起点吧。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遇见更多的人,总会把我忘记的。
  可是神啊,既然我们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你又为什么要让她走进我的生活?
  第9章 智齿
  最近谭相怡开始疏离我了。
  在她又一次拒绝我散步的请求后,我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呢?明明前不久我们还一起收养了阿星,一起给它搭建了猫窝,美好得让我一度认为我们会拥有未来了呢。
  现在来看,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与她冷战的第二十三天,学校组织了年纪体检。我拿着印有自己名字的条形码在实验楼的各个房间里穿插,在三两成群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我已经习惯了。
  最后一个项目是口腔。我推开老旧的木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倚在窗台边的谭相怡。
  房间里很空,除了两位医生就没有什么人。我进来时她们都条件反射似的朝门口看,唯独谭相怡没有,情绪瞬间低落,以为自己习惯了被她忽视。但同样的事情再次重复,我依旧会难受,心脏被挖去了一块。
  头发花白的医生让我张嘴,捏着两只棉棒在我嘴里捣鼓。年轻一点的医生也凑了过来,没一会儿,发现新大陆般地惊呼:小姑娘,你长智齿了欸!还是两颗。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年长的瞪了一眼,把棉棒扔进垃圾桶里,低头在手机上填数据:疼不疼?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智齿。年轻的小声提醒我。
  我摇头。
  年长的见我摇头,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说:不疼就好,但疼的话一定要去医院拔了,不然以后疼得更厉害。
  到这里我的体检就全部结束了,从始至终谭相怡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放慢脚步往门口走去,乌龟一样,还是期待着有奇迹发生。
  一、二、三。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将要用力的前一秒我终于听见她叫我的名字。于是利落地转身,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来,听见自己的心跳被无限放大以致于失去声音,仿佛灵魂在复苏。
  她停在我跟前两三步的地方,递过来张白纸:帮我放到桌子上,谢了。
  这是她头一次对我道谢,却有什么东西从我内里崩塌,她避开我的视线,眼睛里充满着淡然。
  我听见自己坠入深渊的声音。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实验楼的,跑到外面才被一股冷风吹醒,冻得我连打了两个喷嚏,意识才恢复清醒。刚一呼气手里的纸又因为没拿住被刮到了路边,只能在寒风里去捡。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好在纸没有再被挂到别处,我松了口气,蹲下来要拾起它。但是命运似乎总在捉弄我,折好的纸散开了,字迹清楚地刻进脑子里。
  下学期她不打算教这个班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晚我被泪水蒙住了眼睛,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噩梦吓醒。梦里她走得好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没有路
  压低呼吸声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光亮刺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还有两分钟零点,再看一看日期,才恍然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但显然没有人记得,连我自己都要忘了。我小声吸了下鼻子,转身望向窗外:夜空很晴朗,云彩都很少,皎皎的月亮挂在空中,旁边傍着一颗很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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