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老师好。”
宁晏的声音响起,语调是惯常的清冷,甚至比平时更平直几分,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疏离感,
她直视着眼前的女人,眼神锐利得像初冬的薄冰,
“我们快要上课了。”
女人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更深的、带着探究的兴味,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气场迫人的女生,
校服穿在她身上,硬是被穿出几分凛冽的意味,
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戒备的平静,
“哦?”
女人挑眉,尾音拖长,目光在宁晏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是吗?”
她没再多说,只是饶有兴致地又看了一眼被宁晏挡得严严实实的苏鸢方向,然后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
“那快去吧,别迟到了,”
宁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牵起苏鸢的手腕,
那手腕冰凉,甚至在微微发颤,宁晏拉着她,目不斜视地从女人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刹那,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来,是某种冷冽的花香调,却让苏鸢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就在苏鸢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时,女人带着笑意的、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脊背:
“来日方长,鸢鸢。”
苏鸢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宁晏握着她的手腕瞬间收紧,她没有回头,只是拉着苏鸢,脚步更快、更稳地走下楼梯,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和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拐下楼梯,确认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宁晏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松开苏鸢的手腕,而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苏鸢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得死死的,刚才在办公室时的轻松和竞赛带来的那点微光,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脆弱,
“苏鸢?”
宁晏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
苏鸢抬起头,她看着宁晏,眼神复杂,有恐惧,有难堪,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最终,她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挣脱了宁晏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别问,宁晏,
现在……别问,”
宁晏看着那双眼睛,她没有再追问,
只是沉默地伸出手,这次没有再去握她的手腕,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笨拙却坚定的安抚,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回教室。”
苏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胡乱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并肩,沉默地走向教室。
只是这一次,空气仿佛凝滞了铅块,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压力之上,
宁晏始终密切留意着身边人每一丝细微的状态变化,
那微微急促却极力压抑的呼吸,还有那指尖无意识蜷缩又松开的小动作,
而楼梯拐角处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连同那句带着毒刺般笑意的“来日方长”,此刻已化作一片厚重粘稠的不祥阴云,沉沉地、几乎令人窒息地笼罩在苏鸢的心头。
当宁晏和苏鸢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连圆圆的目光“唰”地就聚焦了过去,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苏鸢眼睛微红,脸色苍白,低着头快步走向座位;
宁晏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眉头微蹙,眼神比平时更沉,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鸢身后,那姿态与其说是并肩,不如说更像……刚打了色狼?
连圆圆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在车棚看到的粉红泡泡呢?怎么去趟办公室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被老师棒打鸳鸯……不对不对,
那难道是……宁大佬惹苏女神生气了?
也不像啊!
宁大佬那眼神分明是心疼和警惕!
她正抓心挠肝地猜测,
连圆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正义感爆棚!
不行,她得去问问!
刚想站起来,就看到苏鸢已经回到座位,宁晏则坐在她旁边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出书本,而是侧着身,目光沉沉地看着苏鸢的后脑勺,嘴唇紧抿,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连圆圆刚抬起的屁股又默默坐了回去,
不行,现在去问,简直是火上浇油!
苏女神明显不想被打扰,
宁大佬那个状态……她也不敢惹,
“唉……”
连圆圆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个“爱情保安”遇到了职业生涯最大危机,
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两人,在心底疯狂祈祷:风雨快过去,彩虹快出来!她的cp可千万要挺住啊!
而宁晏的目光,越过苏鸢微微颤抖的肩膀,落在了窗外,
那个短发女人带着深意的笑容和那句冰冷的“来日方长”在脑中反复回响,
巷口,
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地打开,瞬间将宁晏拉回那个昏暗嘈杂的傍晚,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见”苏鸢,不是在光荣榜的照片上,不是在教室里隔着座位的背影,而是在那条充斥着劣质油烟味和污水气息的狭窄后巷,
那时的惊恐,是面对未知暴力的本能恐惧,是孤立无援的绝望。宁晏记得自己冲进去时,苏鸢看向她的眼神,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纯粹的、强烈的求生欲,
然而今天,
楼梯拐角,苏鸢在见到那个短发女人的瞬间,所流露出的恐惧,完全不同,
那不是面对陌生暴力的惊恐,那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仿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是血色褪尽的苍白,是指尖无法控制的颤抖,
是眼神里无法掩饰的抗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与难堪,
那不仅仅是对某个人的恐惧,更像是对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对一个特定符号的本能应激反应,
那份惊惧,甚至比巷子里被男生围堵时更加剧烈,更加……绝望。
而且,那个女人是老师,
一个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校园里的老师,
这个认知让宁晏心底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
巷子里的男生,她可以打跑,可以威慑,
但一个披着“师长”外衣的人呢?
她能对苏鸢做什么?她曾经对苏鸢做过什么?才会让苏鸢在重逢的瞬间,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中,连灵魂都在战栗?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宁晏的神经,
这不是结束,是预告,
仿佛那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她会再次出现,用她教师的身份,用她那种令人作呕的亲昵姿态,继续侵扰苏鸢,
宁晏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捏紧,甚至微微颤抖,
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苏鸢手腕那冰凉的、脆弱的触感,
疑问如同藤蔓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苏鸢那破碎的、带着哀求的“别问”还在耳边回响,
她不能问,至少现在不能,
苏鸢明显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那段过往是她极力想要封存的伤口,贸然揭开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宁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探究欲,
她不能急,
现在最重要的,是苏鸢的状态,
她需要让苏鸢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她侧过身,动作尽量放轻,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拧开盖子,轻轻推到连圆圆的桌角,
杯子里是今天苏鸢给她准备的温热的蜂蜜水,
连圆圆的肩膀似乎顿了一下,
宁晏没有看她,只是拿出自己的课本和笔记,翻到老师正在讲的那一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平静地说,
“圆圆,你帮我递给苏鸢,”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刚才楼梯间的一切从未发生,仿佛她们只是在讨论一道普通的数学题,
连圆圆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都是“我的cp怎么了”的弹幕,看到突然推到眼前的保温杯,愣了一下,
她抬眼看看宁晏冷峻专注的侧脸,又飞快地瞄了一眼旁边低着头、背影僵硬的苏鸢,瞬间福至心灵!
“哦!明白明白!”
连圆圆的声音刻意压着兴奋,但眉眼弯弯,瞬间从“爱情保安”切换成“特快专递员”,
她一把抓过保温杯,动作麻利得像怕耽误了什么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