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要好好学习,”
这句话没头没尾,像是在警告兴奋过头的连圆圆,
“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学习。”
宁晏得到了这句承诺,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点,
胡可欣看着宁晏,悄悄松了口气,感觉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
连圆圆则已经开始兴奋地规划明天的零食采购清单,只有苏鸢,看着宁晏,心底无声地划过一丝疑虑,
她真的会去吗?
第59章 男人又发疯
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一片颓败的金红,却丝毫照不进宁晏此刻的心情,她背着书包,脚步比平时更显凝滞,
越是靠近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
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劣质酒精和食物腐败的酸腐气味便如同无形的触手,提前缠绕上来,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推开那扇门,预料之中的狼藉扑面而来,
客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
外卖餐盒,泡面桶,空酒瓶像腐烂的蘑菇散落一地,汤汁油渍在地板上凝结成令人作呕的图案,
烟灰缸被打翻,烟蒂和烟灰混合着不明的污渍粘在茶几和沙发上,
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宁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仿佛早已习惯了这幅末日景象,
她甚至没有皱眉,只是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校园的光亮瞬间熄灭,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取代。
她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了她刚刚获得的、那一点点关于“朋友”和“周末”的微弱期待。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自己那间狭小逼仄的卧室,
门锁被那个男人弄坏了,只能虚掩着,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房间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
床铺被掀开,枕头被子扔在地上,抽屉被暴力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粗暴地扒拉出来,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那个藏在床底最深处、用胶带粘在床板下的旧饼干铁盒……被扔出来了,
宁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指探向那个铁盒,
还好!
妈妈让自己保存好的房本,还安静地躺在盒底,
旁边那个小小的,用旧手帕包着的,她的生活费,奖学金,也原封未动,
只是盒子本身被撬得变了形,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给了她一丝支撑,
她将铁盒小心地藏回原处,用杂物掩盖好,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和恐惧在此刻毫无意义,只会浪费时间,
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房间的狼藉,
捡起散落的衣物,叠好放回抽屉;扶起倒下的椅子;将被掀翻的床铺重新铺好……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快速,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
她甚至开始清理客厅——扫掉碎玻璃,捡起空酒瓶,擦拭油腻的地板……仿佛在清理一个与己无关的犯罪现场。
就在她刚把客厅的垃圾桶扶正,准备将最后一点垃圾扫进去时,主卧室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撞开!
那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显然又喝了不少,浑浊通红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涨得发紫,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气和汗臭。
他看到宁晏,混沌的眼珠里瞬间燃起暴戾的火苗。
“娘的!”
他嘶哑地咆哮,唾沫星子飞溅,
“房本呢?!老子问你房本呢?!是不是你个小贱种藏起来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几乎戳到宁晏的鼻尖,
宁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知道,你不是都翻过了?”
这句平静的陈述,在醉汉耳中无异于最恶毒的挑衅,
“你他娘的找死!”
男人暴怒,额头上青筋毕露!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宁晏刚刚扶正的垃圾桶上!
“哐当——哗啦!”
塑料垃圾桶瞬间变形,里面的垃圾再次天女散花般飞溅出来,几个空啤酒瓶滚落在地,
其中一个“啪”地一声碎裂开来,锋利的玻璃渣四射飞溅,
这似乎仍不足以宣泄他心中的暴戾,他像头发狂的野牛,几步冲到宁晏面前,布满油污的大手猛地揪住宁晏校服的衣领,将她像破麻袋一样狠狠掼向旁边的餐桌,
“呃!”
宁晏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桌角,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混乱中,她的左臂外侧猛地擦过地上那片刚刚碎裂的、尖锐的啤酒瓶玻璃,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从左臂瞬间蔓延开来,
宁晏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
校服袖子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白皙的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迅速渗出鲜红的血珠,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刚刚擦干净不久的地板上,绽开刺目的猩红。
痛,
很痛,
但这种皮肉之苦,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甚至没有去捂伤口,只是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眼神依旧冰冷地看着那个施暴者,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男人看着地上的血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酒精和暴戾很快压过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迟疑,
他喘着粗气,像看垃圾一样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宁晏,嘴里喷着恶臭的酒气:
“小贱人!骨头硬了是吧?又想找你那个窝囊废小舅告状?!让他来抓老子?!”
宁晏忍着痛,慢慢地、倔强地扶着桌腿站起来,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她抬起沾了血污和灰尘的脸,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小舅说,他今晚出完任务,会过来吃饭。”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冰块。,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个当警察的小舅子,是他唯一忌惮的人,
他阴狠地盯着宁晏,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放屁!他不是在外地出任务?!”
宁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回答,
那份诡异的平静反而让男人心里更加没底,一阵烦躁和隐隐的不安涌了上来。
“艹!”
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又咒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客厅里踱了两步,像只困兽,
目光扫过宁晏滴血的手臂和地上的狼藉,最终落在了她放在门口的书包上,
“妈的,晦气!”他咒骂着,像是要转移某种心虚,
“给老子点钱!你不是有生活费?!拿来!”
宁晏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冰冷,声音毫无起伏,
“在书包里。”
男人立刻像饿狼扑食般冲过去,一把抓起宁晏的书包,粗暴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课本、笔记本、笔袋、几张零散的试卷……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他蹲在地上,急切地翻找着,最终只从笔袋的夹层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过几十块,
“妈的!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男人气得把零钱狠狠攥在手里,对着地上宁晏的东西又踹了一脚,眼神阴狠地剜了宁晏一眼,
“养你有什么用!赔钱货!” 骂完,他攥着那点钱,摇摇晃晃地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暮色里,留下一声沉重的摔门声。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这间破败的屋子,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酒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珠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宁晏这才缓缓地,脱力般靠着餐桌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渗着血,刺痛感一阵阵袭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校服袖子,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属于自己的鲜血,又看了看被翻得底朝天、一片狼藉的家。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带着浓浓自嘲的轻嗤。
“呵……”
她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狰狞的伤口,痛感尖锐而真实。
狼狈成这样……
还要去连圆圆那个窗明几净,充满零食和欢声笑语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