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我强行让她嫁给元杰,她必会心生怨怼,郡主是王妃所生,安阳王视若珍宝,本宫这次先发制人,未询安阳王意见强颁懿旨,已属险招,原本打算待婚事落定,再以高官厚禄、金银厚赏抚慰安阳王,他应该是乐见其成的。眼下看来,若再执意联姻,非但不能让他归顺,反可能给自己树一强敌。还是罢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凝借郡主之便和安阳王勾结上,必须对郡主严加监视”
  “可是我们的人难以潜入公主府,就无法掌握郡主的确切行踪。”
  “无妨,只要她出不了城门便不足为惧。即刻通知各处城门守卫,命他们严加盘查出城之人。一旦发现郡主踪迹,立刻将她送来本宫这里。”
  “是,老奴这就去办。”李常德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书房里,楚凝面色凝重的坐着。
  她此番与皇后公然对抗,无异于将她多年精心经营的谋划曝露于皇后眼下。
  皇后那般深谙权术、精于谋算之人,必然已将她窥破。
  如今最关键的一步尚未落实,所有隐忍与筹谋却提前暴露,这无异于自毁长城,置身于危局之中。
  楚凝正静坐与桌前,忽闻墙壁深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铃响。她面色一凛,立即起身,走至书柜前,目光落在一只青瓷瓶上。她轻轻一转瓷瓶,机关触发,书柜竟自中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缝里透出微弱光线,楚凝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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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殿中,叶宣正悠然坐于桌旁,正享用着桌上的美味。
  云香侍立在侧,一双杏眼含着怒意盯着叶宣,她想起公主此前竟受这人那般欺辱,恨不能斩了她那双放肆的手。
  叶宣察觉到了来自云香的敌意。她泰然自若地啃了一口鸡腿,抬眼看向云香,似笑非笑:“你这么盯着我作甚?莫不是觉得本郡主长得好看?芳心暗许了吧?”她瞧出来这位公主的贴身侍女看自己不顺眼了,所以故意激她。
  “你。。。”云香觉得这人真是不害臊厚脸皮,她红着脸愤然退下了,不想再伺候了。
  叶宣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悠长的饱嗝,懒洋洋倚在软榻上。
  方才皇后来时的肃杀之气早已消散,她不由得想起皇后离去后,殿中掀起的微妙波澜。
  皇后一走,甲士退去。
  楚凝立刻甩开了叶宣的手。她蹙着眉“怎的出了这么多汗?”
  叶宣面不改色,自然不会承认那是被吓出的冷汗,只淡淡道:“我这人天生体热,爱出汗。”
  楚凝取过一方帕子,垂眸细细擦拭手指。随后将帕子丢给侍立一旁的云香,声音清冷:“扔了。”
  “是。”云香应声,退下前不忘瞪了叶宣一眼。
  被人这般嫌弃,叶宣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暗自轻哼,不久前也不知是谁在她身下叫得那么大声,此刻倒端起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来了。
  目光落在楚凝线条优美的脖颈间,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几处紫红色的暧昧痕迹。
  她心念微动:“殿下今日可要出宫?”
  楚凝正整理鬓角,闻言动作一顿,狐疑地侧眸看她:“怎么?”
  “呃……”叶宣拖长了音,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颈间流转,“小女是想提醒殿下,若要出门……你这脖子,恐怕需得仔细遮掩一番。”她语气诚恳,眼里却溢出一丝戏谑。
  楚凝一怔,快步走到铜镜边。镜中清晰映出那片缠绵留下的印记,刺目又暧昧。她耳根瞬间染上薄红,又羞又恼。
  她倏然转身,朝叶宣勾了勾手指,唇角扬起一抹极美艳的笑:“过来。”
  见这笑算计满满,叶宣心生警惕,嘴上说着“殿下要做什么?”,双脚却已不由自主地迈近。
  就在她靠近的刹那,楚凝趁其不备,凑上前张口便咬在她颈侧。
  “嘶,啊!”叶宣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刺痛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殿下!怎么咬人?”莫不是属狗的
  楚凝皮笑肉不笑“这叫以牙还牙”楚凝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咬出的牙印,慢条斯理道“郡主要出门 ,也遮一下吧”
  楚凝吩咐云香照料好郡主,并严令叶宣不得踏出寝殿半步,随即离去,再不见踪影。
  ~
  夜色浓重如墨,叶宣躺在公主的大床上。她将锦被拉至鼻间,深深嗅着,好香。。。思绪如脱缰野马,脑海里不受控地翻涌起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叶宣正沉醉于香艳的回忆中,林婉面色凝重入了殿内,让她随自己走。
  踏入暗室,叶宣环视四周,心下暗惊。此处必然是公主密谋策划的根据地,果然是要开战了。
  目光所及,最惹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幅详尽无比的皇宫地图,嗯,造反嘛,地图肯定是必要的。
  太子府幕僚张允忽见一张陌生面孔现身于此,顿时惊疑交加。
  坐于主位的楚凝抬眸淡道:“张大人不必忧心,自己人。”
  张允神色缓下,连声道:“哦哦,原是如此。”
  “太子殿下闻悉公主与皇后爆发激烈冲突,深感忧虑,恐皇后因此生出戒心……”
  张允语带焦灼,他至今还心有余悸,太子从探子那听闻公主为一女子公然抗皇后之命,大为震怒,认为这无异于是打草惊蛇,怕会影响苦心经营的大局,这不速派他来询问详情。
  楚凝眸色一沉“皇后必然会有所警觉”,只因这女子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安阳王府的郡主,自己把人强留下,怎不会引起皇后怀疑。
  张允听闻如坠冰窟,脊背发凉。精心谋划,如履薄冰,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张允连连叹息:“这如何是好啊。。。”
  楚凝见这位太子府首席幕僚遇事只知哀叹,不由心生愠怒。暗想东宫都是养着些什么庸碌之辈,纵使他日夺得大位,太子能守得住吗?
  不过眼下,除与太子合作外,她别无选择。
  她侧首,向林婉递去一个眼神。
  林婉当即会意,开口道:“张大人,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寻应对之策,而非长吁短叹。”
  “下官实不明白,殿下何至于为一区区女子,与皇后正面相争?”张允皱眉痛心道。原本皇后并未察觉他们的图谋,诸多事宜尚可暗中进行,如今打草惊蛇,只怕举步维艰。
  区区一女子?叶宣挑眉,这人是说自己吗?心下暗恼,恨不能上前掰开这老头浑浊的双眼叫他瞧个分明,她乃堂堂安阳王府郡主,岂是什么“区区女子”?
  楚凝轻揉太阳穴,避而不答张允的问题,只沉声道:“张大人,宫变之事,恐需提前谋划了。”
  今日她入宫觐见了许久未见的父皇。
  皇帝说不上几句话便咳了不少血,面色灰败如土。
  父皇将那方士所炼丹药视为救命稻草,楚凝却疑心正是这些丹药使父皇龙体日衰,她曾劝谏父皇,说丹药的成分恐伤及根本,奈何皇帝对长生之说深信不疑,反将她斥责一番。自那日后,她再未入宫探视,直至今日再见,父皇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高子义引领楚凝穿行于宫闱深处,这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一处悬着昏黄宫灯的僻静廊下停住脚步。
  他面色沉痛,将声音压低:“陛下。。恐时日无多。太医院密断,至多只剩半月光景。皇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殿下,该早做筹谋了。”
  高子义言语间透出对皇后一党乱政的深切恨意,他早已暗中投靠楚凝,成为深埋宫中的眼线,负责传递宫中密讯。
  楚凝闻言,身子猛地一晃,脸上血色褪尽。
  她眼眶泛红,声音微颤:“高公公,你不久前传给我的密信里明明说,父皇至少还有半年寿命,为何他的身体会突然衰败至此?”
  高子义躬身回道:“那丹药,陛下起初每日只服一颗,后来觉得药力不济,不足固本,便增至日服三粒。谁料龙体竟。。。哎。。。“他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
  楚凝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仿佛已听不进高子义的话语。既然父皇寿命仅剩半月,此刻追究缘由已无意义。
  她心里只在想一件事,半个月,实在太仓促了,根本来不及布置周全。
  她心底一片冰凉。
  眼下她正在竭力游说齐王,齐王是皇上唯一在世的弟弟,如今镇守青州,手握三万精锐之兵。
  她派心腹给齐王送去一封火漆封缄的密信。
  信中以犀锋之笔直剖利害,若皇后废太子,扶幼帝登基,必挟天子以令诸侯,渐图楚氏江山。届时,楚氏一脉恐遭血洗之祸,楚氏命运休戚与共,唯有早谋联手,方能挣得生机。
  然而齐王至今仍犹豫不决、按兵不动。楚凝深知他已心生动摇,只是仍旧畏惧风险,不敢贸然行事。
  如今只剩下半个月,要在如此紧迫的时限内促使齐王出兵相助,谈何容易。
  若无齐王三万兵力,他们绝无胜算。
  高子义离去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失神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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