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苏秀苒鼓着腮颊,挥了挥拳头,蓦地扭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气呼呼道:“不理你了。”蔡霈休伸指点了点她脸颊,暗道真是小孩子,转身握住钟柳函手,温言道:“我陪着你。”
  她这话外人听来,只觉茫然,没有根据,钟柳函却知她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心尖一颤,握紧她的手,轻轻颔首。
  宋寄悦望着二人动作,却觉周遭一股奇特的气息在流转,顾自思忖,又见宋寄言一双眼看着自己,遂收了心神,拿起月饼咬下一口,脸上显出惋惜之情。
  “不,不好吃吗?”宋寄言神色一变,双手绕着小辫,紧张道。
  宋寄悦叹道:“很好吃,我只是可惜现下才吃到,错过了这么多年。”她错过的,又何尝只是这月饼。宋寄言却是松了口气,眉眼弯成月牙,抓着她手臂道:“我就说我手艺不错,顾逸那家伙非说我会毒死人。”
  宋寄悦见她一脸愤愤,笑问道:“什么时候聊的这事?”宋寄言细眉一挑,嗫嚅道:“就……就是先前我写信给他,他之后回信过来,很久之前的事了。”宋寄悦恍然道:“难怪你生辰那日拿着书信,在窗前一会笑,一会叹气。”
  “啊?”宋寄言只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忙转身捂脸,细声道,“姐姐看到了?”见她露出的双耳泛红,宋寄悦轻笑一声:“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们有来有往,我也就放心了。”
  宋寄言起身驳道:“才不是,谁愿和他有来有往。”蔡霈休“唔”了一声,淡然道:“这次雪风居有人来吗?”宋寄言答道:“路途遥远,差不多明日他们就到。”苏秀苒忙拍手笑道:“还说没有往来,自个先招了。”
  宋寄言方觉中了套,羞红一张脸,顿足道:“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宋寄悦拉着她坐下,软语道:“好了,好了。不逗你就是,趁大家都在,你说说,对顾逸怎么看?”
  “就知道欺负我。”宋寄言小声嘀咕,瞧了瞧年长的两人,眼珠一转,出声问道:“姐姐们这么关心我的事,怎么自己的事就不上心了?”
  蔡、宋二人不料她有此一问,互看一眼,蔡霈休继续喝茶,神色自若,宋寄悦假意盯着月饼出神,倒是年岁最小的苏秀苒,咯咯笑着,看了这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说:
  她们之中未来没有一个人会成亲
  第53章 明枪暗箭
  宋寄言见二人避而不谈,哼了一声,大感无趣,又见苏秀苒一副看戏模样,露出一抹笑意,说道:“秀苒要不要尝尝我这月饼?”
  原本宋寄言在做月饼时,苏秀苒闻着味便觉香甜可口,待入油炸过一道,酥脆更甚,此时宋寄言一问,她也不忸怩,拿起一块咬下,当即皱起小脸,而后咀嚼数次,将口中月饼咽下,哭诉道:“这分明是豆沙做的酥饼,怎么能叫月饼呢?”
  宋寄言倚在宋寄悦身上,笑吟吟道:“在我们那这就是月饼,我特意多放了糖,味道如何?”苏秀苒苦着脸喝下一杯茶水,瘪嘴道:“太甜了,月饼怎会有豆沙馅的,真的有人吃吗?”
  蔡霈休掰下苏秀苒未吃过的那一半月饼,道:“替你吃一半,不要浪费。”她这几年南北两地的食物吃了不少,宋寄言那边的人喜甜,而苏秀苒却嗜咸,这样一看,生活差异颇大。
  正待咬一口月饼,就见钟柳函目视那月饼里满满的红豆沙,蔡霈休心念一转,笑道:“要尝一点吗?”随即捏下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钟柳函想了想,眼睫轻颤,就着她的手将月饼吃下,秀眉微蹙:“好甜。”苏秀苒忙点头道:“我就说太甜了,还是钟姐姐懂我。”看一眼手中半块月饼,不觉叹了口气。
  蔡霈休却是望着指尖,犹自出神,待苏秀苒嚷着要自己喂她,方抬眸轻笑:“之前才说长大了,怎还似小孩一般。”又见她腰上挂的银铃,不由问道:“方才我听你这铃声比雪风居时,又小了许多,可是轻功有了精进?”
  “不喂就不喂吧。”苏秀苒面上一红,顺着银铃下的流苏,叹道,“二叔回来后,指点了我几日,要达到无声还是太难,身动铃亦动,动则有声,要想铃不响,便不能动了。”
  蔡霈休笑道:“慢慢来吧,需得步子迈得再轻再缓些。”苏秀苒点点头,将剩余半块月饼吃完,又连喝了几杯茶。
  月上阑干,夜色沉沉,吟蛩声不断。四人出得亭外,点燃手中祈福天灯,蔡霈休睁眼时,见钟柳函仍闭眼祈福,望着悠悠山川,转眼观天灯那一点光亮,只愿它为逝者破开无边黑夜,去往春花烂漫处。
  回去路上,宋寄悦特地与蔡霈休落在后面,就听宋寄悦说道:“夜闯山庄与掳走宋寄言的人,不是同一人,虽使的皆为软兵器,可身法武功大不相同,我怀疑那夜,还有其他人闯入。”
  “若真如此,那便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蔡霈休寻思道,“那本佛经中,许是有什么秘密。”宋寄悦摇头道:“只是母亲留下的书籍,又能有何秘密?”宋寄言从前面跑来,一手推着一人往前走,两人便不再谈论此事。
  天阳石窟内,五觉伸袖扫掉面上黄沙,对着无量寿佛深深拜下,白眉从他袖中探出脑袋左右四顾,一阵黄沙吹来,倏地又钻回衣袖。
  忽听得前方一道炸裂声响,乱石飞屑,定睛望去,只见一尊罗汉像炸成数块,五觉神情剧变,忙跑过去,捡起一块碎石,转身怒道:“你,你怎么把罗汉像炸了?”
  但见那人浑身裹了纱巾,只露出的一截皓腕上,三只腕钏闪着异色,却是宋家姐妹当日遇到的那位华服女子。只听她冷哼一声,道:“吴不得这个蠢货,为了女人,差点就误了大事,被白家那个瞎子跟踪都不知。”
  “小和尚,我劝你现在不要招惹她,小心大祸临头。”一道尖利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但见一人蹲在中心的佛塔上,尖嘴小眼,上唇两条长须随风摆动,垂头把玩着手上尖锥。
  五觉起身,指着塔上那人,急道:“你怎可站在佛塔上?”男子“啧”了一声,非但不动,反而哈哈笑道:“我就算站这佛塔上拉屎屙尿,你又能奈我何?”话毕,便要解了腰上裤带。
  五觉脸上羞愤,正待出手,忽见白影一晃,却是一男子从空中飘落,脸上戴着一副面具,满头银丝在月光下,愈显雪白。但见那人手上翻过一页书,抬首望一眼天上满月,冷冷地道:“这佛塔上从来放的都是些舍利,鼠地孙,你站那上面,是要做舍利吗?”
  只见那被称为“鼠地孙”的男子,面色一变,知他暗骂自己是个死人,嗖地落到塔下,捻着一缕长须,蹲在一旁,冷笑道:“做舍利也比做白毛怪强。”
  那女子皱眉道:“你们少争这无用口舌,周忘生,可瞧出这石窟布了什么阵?”周忘生道:“我方才看了,这五座佛塔上佛像与这书中所言不差,暗合阴阳五行,却不知如何发动。”
  “道家阵法?”女子转身望向五觉,笑道,“小和尚可听方丈说起过这天阳石窟?”五觉心中还记着她毁了一尊罗汉像,盘膝坐下,闭眼道:“小僧平日和方丈研习佛理,并不知这石窟。”
  女子转着手上腕钏,眼神冰冷,嘴上仍笑道:“出家人不说妄语,小和尚可要想清楚了。”五觉睁眼叹道:“我自小生养在抱佛寺,如何知这石窟之事?”
  “这阵法唐景初也无法参透,哪是我们一时就能破解,我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不迟。”周忘生虽对五觉不满,却也知他不讲假话,合书说道。
  女子神色晦暗不明,蛾眉紧蹙,低声骂道:“也只能如此,真是废物至极,他二人联手,还斗不过一个小小香绝。”鼠地孙却怪笑道:“吴不得忝列毒派尊位,加之他二人本就不合,白眠香有旁人相助,哪能轻易得手,你作为毒派三尊之一,不也对付不了一个音绝?”
  话音方落,但见女子目露凶光,一只腕钏褪下,便听金石相撞之声,佛塔上生生被击出一个偌大的口子。鼠地孙却也身法敏捷,手脚并用,在腕钏砸来时,哧溜上了佛塔,手抓塔身,甩着鞭上铁锥,尖声笑道:“怎么?素玉尊主要与我切磋一番?”
  五觉袖中白眉倏地飞出,黑珍珠似的双眼闪着幽光,周忘生将身一拧,竟退开数丈,给二人留足施展之地,深深望着手里佛经,默然不语。
  素玉尊主收回腕钏,轻轻套在腕上,却是身子一纵,飘至高处,抽出洞箫兀自吹奏起来,鼠地孙不明所以,听了半晌,只觉声音悠远动人,不见丝毫内力,挠一挠头,怪道:“这婆娘转性了?”却觉无甚趣味,铁鞭一收,下了佛塔。
  五觉暗自吐气,转身对那毁掉的罗汉像告罪,他与这些人相处已有段时日,一个个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总能因一言不合就斗上一场,若真打起来,这石窟非得消亡殆尽不可。
  月色清幽,沙尘疾走,却无一人抬头赏月,各怀心思,不可尽言。
  十一月五日,钟柳函抱着手炉,独自坐于檐下,蔡霈休手上拿着一封信走来,方进小院便瞧见此幕,不由笑道:“又在相万物之气?”钟柳函微微颔首,转而继续盯着院内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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