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蔡霈休道:“那你看着我。”钟柳函回首看她,蔡霈休指着自己眉眼道:“还说没有,都拧在一起了。”钟柳函垂眸不语,叹一口气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蔡霈休问道:“能与我说说吗?”
  眼见钟柳函又转身不说话了,蔡霈休忙拉着她,蹙眉道:“你可别又什么都憋着不说,不明白的事说出来,至少还能一起商议。”钟柳函摇摇头,将她推出屋,轻声道:“姐姐就别问了,你去办自己的事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蔡霈休却抓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问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羡慕了?”钟柳函一听此话,倒是迟疑道:“这又是何解?”
  “你瞧,我们两个明明要先认识,结果到现在,我连刚认识的小歌都送了礼物,却一直没想过给你送什么礼物,也是我疏忽了,不怪你生气。”越说,蔡霈休直觉自己想到了点上,便要许诺为她备一份礼物。不想钟柳函脸色一沉,冷声道:“谁稀罕你的礼物,你自个留着送给那些弟弟妹妹们吧。”
  蔡霈休见人真生了气,摸一摸鼻子,寻思自己是哪句话惹了她。苏二却在此时走来,开口道:“还好这风沙只吹了一夜,我们先吃过早饭,待会带你去城南的天阳石窟。”
  蔡霈休点头应下,跟着苏二去厅内吃饭,又让元二把饭给钟柳函送去。
  天阳石窟坐落在城南百里外的峭壁上,石窟依山凿成,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历史,前后经由三个国家不断营造。周身若环状,只余北面一处缺口,近似应宣城城墙外围所建的瓮城,而林宗治便是在此处见到了左冷仟。
  林宗治信上说,曾有马贼藏于石窟内,没过几日,尸首在石窟外的黄沙中被人发现,他查看尸体时,却有几人死于左冷仟的寒蟾掌下。原本准备在应宣城查明真相,不想在一个深夜遇人偷袭,打斗中扯下那人面巾,而那夜袭之人正是左冷仟,一时不察,被他拿迷药迷晕,之后为何到了天工山,却是完全想不起来。
  这天阳石窟中,有上千窟龛,在东、南、西、北、中间各建有一座佛塔,居于东面最大的佛像为无量寿佛坐像,两边分别是左肋侍千手千眼观世音,右肋侍大势至菩萨,那无量寿佛坐像高五丈,形态圆满,仪表堂皇,面呈安详、温亲之状,极是动人。
  蔡霈休还在其中见到其余佛者、菩萨、罗汉、护法等。路上还遇到了赶来朝拜的五位信众,说的是当地语言,只有苏二能听懂几句,那五人将贡品祭上,便依次跪于蒲团上虔诚礼佛。
  蔡霈休师出正一,而随行的几人也不信奉佛教,看着这些佛像却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各佛像后还有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彩画。蔡霈休缓步看了一阵,摇摇头,正欲去别处察看。
  忽听得一声惊呼,却是那其中一位妇人发出,赶过去时,四人围着倒在蒲团上的妇人,一时无措。就见那妇人紧紧地蜷缩身子,颜面抽搐,嘴里有白沫吐出,苏二拉过准备上前的蔡霈休,蹲身点了妇人穴位,再伸指在其颈部细探,又点了心脉旁几处穴位。
  那四人却叽哩哇啦说了一通,纷纷匍匐在地,神情惊恐。苏二道:“这人是中毒了,需得马上带回城内医治。”蔡霈休看着地上那四人,疑惑道:“方才他们说了什么?”
  苏二将妇人抱起,蹙眉道:“说她礼佛不诚,心有恶念,受此惩罚,求佛祖息怒。”便要带人离开,不想那四人却张手拦了去路。苏二与他们争论一阵,那四人仍摇头不理,就在这时,宋寄悦从后点了四人穴道,那四人当即昏睡过去。
  宋寄悦淡然道:“把人一起带回去吧。”苏二看她一眼,抱着妇人上马,当先朝城内飞奔而去。蔡霈休招来手下,将倒地的四人带上,与宋寄悦骑马缀在后面。
  待赶到城内医馆,那马儿猝然倒地,苏二却管不了这些,迅速抱人冲进去,医馆里今日坐诊的是胡大夫,正好也认得苏二,见他抱着人一脸焦急之色,忙招呼他带人去内屋放下。
  胡大夫诊过脉后,摇头道:“准备后事吧。”苏二疑道:“这人明明还有气息,为何不能医治?”胡大夫道:“看情况,你是去了天阳石窟。你才来应宣一年有所不知,那天阳石窟古怪得很,每年都有人死在里面,看着是中毒,却无药可解。”
  蔡霈休从外面进来,听到胡大夫说的话,不禁皱眉道:“这事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胡大夫道:“你们都是外来人,这事当地人都没多少知晓内情,说来也古怪,也不是每个去天阳石窟的人都会离奇身亡,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佛在发怒,以此惩戒恶人。”
  “荒谬!”苏二怒道,“说什么佛渡众生,便是如此渡法?说到底都是一条人命,这人分明是中了毒,跟佛又有何干系?”
  作者有话说:
  宋寄悦:“磨磨唧唧的,全部弄晕带走。”
  第35章 往事不追
  “二舅。”蔡霈休忙出声道。苏二缓了神色,问道:“便真的救不了吗?”胡大夫摇头叹息,宋寄悦听到苏二声音,跑进来道:“我们把人带回去吧,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见宋寄悦看向她,蔡霈休当即明白她的想法,心下犹豫,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带人回去,让凝熙看看能不能治。”若她为了私心而放着濒死的人不管,心里定会过意不去,钟柳函本就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但要是又用天衍九针……这般想着,蔡霈休心里只能祈求有其他治病的方法。
  几人赶回院中,苏二把人抱进一间空房,蔡霈休站在床侧,看着宋寄悦把钟柳函叫来,钟柳函看她一眼,便放下药箱,走到床边为妇人把脉。
  “噬心蛊。”钟柳函抽回手,呆了呆,忙问道,“你们身子可有不适?”虽是问的屋内几人,但双眼却是直直地盯着蔡霈休。蔡霈休答道:“无事。”其余几人也是摇了摇头。
  钟柳函待要再说,床上那妇人蓦地起身,蔡霈休心一惊,把钟柳函拉到身后,但见那妇人头一低,便在地上吐了一滩鲜血,其中还掺着些许碎肉。钟柳函急道:“必须把蛊虫引出来,否则这人内脏都要被蚕食殆尽。”
  苏二问道:“如何引出?需要我们做什么?”钟柳函摇了摇头,从药箱中取出三支细香点燃,一齐插在了床头。那床上妇人原本还在抖动的身体逐渐平静,扭曲的面目也舒展开来。
  “安神香只能让她体内的蛊虫,暂时停止啃咬肉身,并不是长久之计。”钟柳函叹道,“蛊虫在体内四处乱窜,我也无法将其逼出。”苏二皱眉道:“那能治吗?”钟柳函摇头道:“恕我无能为力。”
  看着钟柳函侧颜,蔡霈休知她心里定不好过,苏二吐出口气,摆手道:“我先出去一会儿。”宋寄悦给那妇人盖好被子,对蔡霈休道:“我去看看他。”
  屋内只余下她二人,钟柳函盯着那妇人,幽幽说道:“杀人有千百种手段,救人也有千百种手段,可为何杀人那么简单,救人那么难呢?”蔡霈休静默不语,即使是她,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杀人简单吗?一声令下,便可决定他人生死。救人难吗?至亲之人,她却都无法拯救。这种事,又能如何去说得清楚明白?
  正午日头当空,酷热如炙,苏二坐于黄土砌的高墙上,眺望远处漫漫黄沙,一股香气随风袭来,宋寄悦立于一侧,晃晃手里的水囊,问道:“喝吗?”闻着勾人的酒香,苏二手伸至一半,随即放下,苦笑道:“戒了,醉了四年也够了。”
  宋寄悦一愣,缓缓点头应下,拔掉塞子,自顾自坐着喝了起来。苏二看她一眼,过了半晌,叹道:“你从前可不会喝酒,什么时候把这也学了?”宋寄悦微眯着眼,仰头涩声道:“喝两次就会了,还用去哪里学?”
  十一年前,宋问青大病久久未愈,宋寄悦望着母亲房中来往侍人,抓着门沿迟疑着不敢进去。老大夫转身出门之际,正巧看见趴在门上的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摇头离开。
  宋鹤坐在床尾,紧握着床上人的手,眉头深锁,宋问青挣扎着要起身,轻声问道:“小悦儿呢?”听到母亲询问,宋寄悦急忙跑进里屋,却又在离床一尺的位置停下,低垂着头,纠结半晌,嗫嚅道:“娘可好些了?”
  宋问青脸色苍白,招手笑道:“你过来。”宋寄悦依言走过去,抓住母亲伸过来的手,却只觉一片冰冷,丝毫没有暖意,便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呵气。宋问青抚上她脸颊,柔声道:“妹妹呢?”宋寄悦答:“睡着了。”
  宋鹤起身道:“小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我去把她抱过来。”宋问青摇摇头,叹气道:“睡着也好,就不要去吵她了。池子里的荷花开了吗?”她已有月余未出门,自然无力再看顾。宋寄悦道:“开了三朵,我天天都有去看。”
  看向宋鹤,宋问青笑道:“我有些想吃荷花酥了,你去叫厨房给我做一碟来吧。”
  “欸,我这就去。”宋鹤点头应下,看一眼宋寄悦,低声道:“好好陪你娘。”待他出去,宋问青又把宋寄悦往身边拉近一些,微微一笑,问道:“那荷花,开得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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