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顾游当即怒道:“雪风居弟子听令,封锁下山索道,不要放走一个可疑之人。”那黑袍人是往后山遁去,下山之路唯有东侧那条索道,纵使他武功再高,也难带着两人从别处下山。
  宋寄悦望着那黑影逐渐消失不见,怒急攻心,一双秀目喷出火来,若不是韩穆清拦着,她早已拼死追上去。
  蔡霈休从人群中出来,见顾游脸色铁青,说道:“顾叔叔,可否需要我派人在山中搜寻?”孙奇伟道:“君侯还未给我苍松派一个交代。”蔡霈休蹙眉道:“如今死无对证,孙长老要我如何交代?单凭一个死去的弟子和一块腰牌,还要我上赶着认罪不成?现下我们都在雪风居上,外面发生的事又有谁真正清楚?”
  孙奇伟气道:“我苍松派二十名在外历练弟子,如今未有一人回来,这腰牌方才你也认了是你手下人所戴,我们现在便一齐下山,若真与你无关,本派断不会胡乱污蔑了人去。”他身后苍松派弟子也纷纷点头应和。
  “不可。”顾游走到两人中间,对孙奇伟道:“小侄顾逸与宋侄女还在贼人手中,望孙长老暂息怒火,在未找回二人之前,劳烦诸位在雪风居多待几日。”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有人出声问道:“若迟迟找不到人,雪风居难不成要把我们长期关在山上?”
  “这不是变相软禁吗?”“那黑袍人该不会是雪风居找人假扮吧?不然这厅中许多人,怎会只抓走宋家那女娃?”“这是雪风居和朝廷的阴谋,是想将大家一网打尽,好让武林各派为朝廷效力。”“对,不然顾逸那小子又岂会不怕死的冲上去?”
  眼见有人越说越离谱,顾游眉头一皱,正要安抚众人,只听得刷的一声,白光闪过,一圈人急忙避开,便见一柄长剑晃悠悠插在石板上,原本嘈杂的大厅寂然无声。
  宋寄悦走上前,朝众人拱手,沉声道:“小妹如今生死未卜,不求诸位能出手相助,但也不该在此时扰乱人心,若还有人搬弄是非,我飞来庄必与他不死不休。”
  柳望见母亲点头,出声道:“眼下救人要紧,我柳家愿助一臂之力。”苏秀苒咯咯笑道:“我苏家自然是站在顾叔叔这边,之后还有敢背地议论的,小心丢了舌头。”
  陈家此次因家主选举在近,便只派人送来贺礼,但江湖四大家来往密切,同气连枝,现在宋家有难,其余三家皆不会坐视不理。这时又有归元派秋素出来道:“君侯与顾居主为人,想必大家都有了解,如今在座各派多少受其恩惠,若因旁人一面之词伤了几家和气,恐怕要落入贼人奸计,也免不了争斗一番。不如暂缓几日,待解救了顾少居主与宋三小姐,再谈其他也不迟。”
  又有几个门派上前支持雪风居决定,苍松派一时也不好发难,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由将目光投向孙奇伟,孙奇伟叹道:“罢了,罢了,便暂缓几日,等擒了那贼人,届时苍松派再找君侯理论。”于是带着众弟子退去。
  今次在场青年与雪风居和蔡霈休亲近,又有柳、苏、宋三家坐镇,他们苍松派人微言轻,如何也讨不回公道,虽被迫妥协,但心中不忿,已生仇怨。见孙奇伟挥袖离席,蔡霈休看着手中清一剑沉思,方才与黑袍人对招,那人内功明显在众人之上,却只抓宋寄言一人,若不是顾逸莽撞追上,也不会让人顺势带走,黑袍人与宋家又有什么瓜葛?
  却说那黑袍人带着两人一路狂奔至后山,顾逸被他用铁链拖着,整个人倒吊在半空,随黑袍人动作忽上忽下,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全身僵硬。努力睁眼看宋寄言情况,但见少女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下大怒,叫道:“黑脸怪,你要带我们去哪?你快把宋寄言放了!”
  那黑袍人轻哼一声,见他还有力气挣扎,手上铁链一松,整个人便快速向下掉落。顾逸闭眼大叫,此时他头脸朝下,即便大难不死,也不剩几天好活。身体在离地面还有一尺时顿住,顾逸睁眼呼气,心有余悸地看向黑袍人,只听他冷冷地道:“再啰嗦,下次就从悬崖扔下去。”
  顾逸咽了口唾沫,扯着脖子大声道:“你抓走我们也没用,我叔叔很快就会赶来救我们,到时定不会放过你!”黑袍人停下动作,沉默半晌,扯动锁链,顾逸身子一扬,砰的一声,便撞在一处凸起的崖壁上,霎时间只觉五脏六腑皆已移位,浑身剧痛,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黑袍人道:“命都握在别人手上,还有功夫在这耍嘴皮子,雪风居让你做了居主,离衰落也不远了。”一拉锁链,将他扯到近前。顾逸吐了口血沫,头脑一阵阵的晕眩,他有心辩驳,却难受得紧,无力再说话。
  奔了一段路程,此时已入后山深处,顾逸在平地被拖行许久,完全晕了过去,那黑袍人见他昏迷,啧了一声,将宋寄言放到地上,提着锁链把人浸入一条溪水中。
  顾逸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全身清凉,像似有许多水蛇从周身游过,猛然惊醒过来,呼吸间,口鼻灌入溪水,又呛得不住咳嗽。努力扭动身子跪在溪流中,顾逸大口喘息,身上衣衫全数湿透,肺腑中亦是胀痛难耐。
  见黑袍人向宋寄言走去,顾逸叫道:“你别碰她。”那黑袍人锁链一扫,登时将他打落进溪中。黑袍人将宋寄言翻了个面,在她脸上凝视一阵,最终把她腰上的剑取了下来。
  长剑出鞘,剑身泛着凛凛寒光,借着斑驳日影,能看到剑尖处刻的一朵六角冰花,不由转头看向尚未苏醒的宋寄言。那黑袍人蹲身,解了穴道,宋寄言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个漆黑的铁面,禁不住啊的一声,连连后退。
  那黑袍人道:“宋问青是你何人?”宋寄言面露慌乱,突然听到锁链声响,顺着那人手中铁链,却见顾逸坐在溪中,身上白衫污秽不堪,嘴角额头也是一片血迹。不由急道:“顾逸,你怎么啦?”
  那黑袍人扯着腰间锁链,内力一放,那锁链便如海浪阵阵翻涌,起伏不止,啪啪声起,抽打在顾逸身上,立时又是几道血痕。只听他冷笑道:“我问你话最好认真回答,也免了这小子受皮肉之苦。”宋寄言怒道:“你打他算什么本事?你说的宋问青我又哪里知道?”
  黑袍人略一默然,复笑道:“宋鹤做人冷心冷情至此,你竟连自己娘的名讳都不识,真是报应。”宋寄言脸上一愣,问道:“这和我爹又有什么干系?”黑袍人道:“你既不知宋问青是谁,那可知飞来庄的宋二小姐?”
  此言一出,宋寄言脸色一白,眼神微微散乱,忽地移开视线,喃喃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那黑袍人却伸手掐上她面颊,目露凶光,厉声道:“宋问青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你与她如此相似,宋鹤难道没有和你提过吗?不然你手中飞雪剑又是从哪得来?”
  宋寄言吃痛,泪水在眸中打转,咬牙道:“你既知道这些,又何必还来问我?”黑袍人甩手,将飞雪剑橫至身前:“当年宋鹤诱骗飞来庄二小姐,污了人家清白,以此要挟娶了她,之后又改换宋姓,把宋家据为己有,却还做这般自认深情之举,将飞雪剑给了你。我问你,你可会‘饮水剑法’?”
  “你胡说!”宋寄言大声道,“我爹爹爱我娘亲至深,怎会做出这种事,只怕是你心中忮忌,造谣诬蔑。”
  黑袍人冷笑道:“我忮忌他?宋鹤道貌岸然,实乃伪君子。我也不管你信是不信,只问你会不会‘饮水剑法’?”宋寄言心中害怕,听爹爹被人这般侮辱,又觉愤怒,气道:“什么银水金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剑法。”
  “我只消稍一用力,他便会气绝于此,你答是不答?”只见那黑袍人收紧锁链,顾逸登时从溪中飞出,被一手捏住了脖颈。
  宋寄言瞪眼道:“你好生卑鄙,‘饮水剑法’我会与不会有何分别?”
  黑袍人把剑扔给她,说道:“你使一遍让我看看。”宋寄言抱住飞雪剑,迟疑道:“这剑重,我拿它使不出招式,况且我不爱学什么剑法,只会使个样子。”黑袍人不耐道:“把你会的使一遍。”又跃身砍下一截树枝,削去上头枝丫,递到她身前:“便拿这个来用。”
  宋寄言拿着树枝,在空地前站定,心想:“这人非让我演一遍‘饮水剑法’恐怕是想趁机偷学了去,我若故意使错招式,他也看不出问题。”如此一想,便起式刺出,旋身划圈,后刺一剑,说道:“韬光韫玉。”
  接着高高跃起,一剑刺向下方,又在半空折身,向前连刺三剑,落地时,她身形虚晃,假意跌坐地上,只揉着脚踝低声道:“我脚崴了。”黑袍人见她这般,蹙眉冷声道:“宋鹤给你飞雪剑,竟不上心教你剑法,好好的一招‘月落星沈’被你使成了‘跛子走路’。气息乱,招式软,确是和废物一般无二。”
  宋寄言心下一惊,随即气得红了眼,扔掉手上树枝,瞪着黑袍人道:“我说我不会你偏还要我练,你让我使剑我也使了,原是想羞辱我一番,你干脆杀了我吧!”
  黑袍人笑道:“我也不杀你,本来只想抓你一个,这小子可是自己送上来的,他话太多,我便略施小惩,叫他安静一些。”他将顾逸扔回地面,踹上一脚,哼声道:“我知你小子醒着,这死也装够了,再不出声,我让你现在就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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