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小时候爬到那棵树上还要苍姁抱下来,和岑既白在那一片草地上学着课本上的插画野餐,看着银翘和岑既白在那边的池塘里摸虾。
  想起过往无数回忆,苍秾的心情却越发沉重,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佣人都跑去午休了,苍秾凭借记忆找了个空房间,推开房门问:“住这里怎么样?后边是我的房间,你想找我和小庄主也很方便。”
  丘玄生也没看屋里陈设,点头说:“我住哪都可以。”
  见她满意,苍秾像是放下心头大事般转身准备离开。丘玄生追过来,问:“苍秾小姐,你还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罢了,我好久没回来了。”苍秾尽量没让内心的茫然体现在脸上,对丘玄生露出笑容试着让她留在房里,“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不累吗?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想和苍秾小姐一起四处逛逛。”简直是天不遂人愿,丘玄生笑着站到苍秾身边,“上次来苍秾小姐家太仓促,这回能像寄宿在朋友家一样多待几天了。”
  “是啊。”苍秾没找到让她立刻离开自己身边的办法,跟丘玄生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后说,“再往前是苍姁的房间。岑乌菱非要我们先帮她取到药,否则就不让我们去见苍姁。现如今那边是空的,还不是去那边的时候。”
  丘玄生嗯一声,颇有活力地鼓励道:“不要紧,我们一定能找到救苍姁前辈的办法。等苍姁前辈醒来看到现在的苍秾小姐,肯定会很高兴很欣慰的。”
  苍秾勉强笑了笑:“真的吗?”
  丘玄生颔首,说:“是啊。小庄主经常跟我说苍姁前辈的事迹,她对小庄主和苍秾小姐很是疼爱。”
  这话像是长出脚来不偏不倚踩在苍秾头上似的,苍秾干巴巴地说:“是吗。我是不是应该为此高兴?”
  丘玄生不解地看过来,苍秾道:“难道我少了一只手臂,她也要为我寻一只手臂吗?看着岑庄主照顾变成岑乌菱的小庄主,在监狱里听献姐念了三天小戚红,我就想如果说不了话的是那两个人,她们一定也会奋不顾身去寻药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扭头看向丘玄生:“我不懂苍姁。我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苍秾小姐……”丘玄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尽量说好听的话,“也许是苍姁前辈在相处的过程中喜欢上了苍秾小姐,把苍秾小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每次你们说我是苍姁的孩子,我就觉得好恐怖。”苍秾加快脚步往前走,“你想想,她以前还得靠殷……”想起殷南鹄是个骗子,苍秾立马转变话锋,“她以前还得靠别人来照顾,怎么会甘愿照顾我呢?她明明不喜欢小孩的。”
  “苍秾小姐,那都是在幻境里的事。”丘玄生快步跟上来,“岑庄主说得对,幻境里的事是不能当真的。苍姁前辈养大了苍秾小姐和岑庄主姐妹,这也是事实啊。”
  看着丘玄生不顾气氛地跟上来,苍秾忽然有种想推开她的冲动。她不知怎地露出个笑来,说:“也许她是违心的吧。她曾经对自己的期望是真夜之魔女炎狱的主人,后面的那几个我忘了,她以前分明梦想着成为那样的人。”
  “可是我和岑乌菱小庄主,我们三个把她变成了普通的苍姁。”苍秾突然停在原地,盯着地板说,“因为我们三个,她再也做不成真夜之魔女了。”
  “可是苍姁前辈本来就不是真夜之魔女呀。”丘玄生凑近来想拉她的手,“苍秾小姐,这不是你的错。如果在出生前你有能力选择,你也不会甘心做个不会说话的人。”
  凑得越近越能看清丘玄生忧心的眼神,苍秾如她描述的那般跌进温水里似的呼吸不上来,丘玄生见她脸色不好想扶住她,苍秾抬手挡住丘玄生,毫不避讳地将心中所想尽数倾吐而出:“我现在感觉……感觉很恶心。”
  她看见丘玄生原本关切的眼神骤然变了,仿佛是被她吓住似的。苍秾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她按住心口吃力地说:“我要回房间休息,你去找小庄主她们吧。”
  丘玄生还是不放心,问:“要我去叫银翘吗?”
  难道还要对她说出更严厉的话?苍秾咬咬牙后退几步,高声回答道:“不用了!”后背靠到墙上才稳住身形,苍秾说,“我要一个人回去休息,谁都不想看见。”
  第291章 金牌调解员岑乌菱
  回到房间时,岑既白等人正在玩枕头大战。戚红被岑既白银翘联手按在桌子上暴打,听见丘玄生开门的声音,戚红泥鳅似的滑出去窜到丘玄生身边:“玄生,她们打我。”
  丘玄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岑既白觉得奇怪,抱着枕头坐到她身边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没什么,苍秾小姐她又说有奇怪的感觉,说要一个人休息。”丘玄生低头抠着手,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苍秾小姐好像在生我的气,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苍秾生气了?”戚红实在琢磨不透苍秾的心思,撑着下巴猜测道,“你是不是拿了她藏在柜子里的纸,我记得她很宝贝那些纸啊墨水啊之类的东西,从不许别人随便碰。”
  “没有,我不过是和苍秾小姐说了会儿话。”丘玄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甲鲸城的时候就该去问那个卖假药的卖的是什么药,眼下回到据琴城,想问也来不及了。”
  见她如此凝重,银翘笑着挥挥手说:“你别急,要不要我现在去取只信鸽来,送封急信到甲鲸城去?”
  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人问:“又去甲鲸城做什么?”
  听见那声音,银翘吓得当即立正站好。岑既白和戚红也颇为忌惮地对视一眼,丘玄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银翘走到门边开门,屋外站着的赫然是岑乌菱和小艾。
  等小艾走进屋来抱住银翘的胳膊,丘玄生才看见她和岑乌菱身后还站着个人。这人就是方才问话的那个,丘玄生不认识她,岑既白结巴着说:“小小艾,符阿姨,中午好。”
  那个被叫做苻阿姨的人含笑走进屋来,戚红偷偷凑到丘玄生耳边说:“这位是银翘的母亲,”她停了停,更加小声地说,“也是小艾的母亲。但她不喜欢银翘,比苍姁还不爱着家,所以前几次你来神农庄的时候都没遇见过她。”
  岑既白低声附和:“苻阿姨很恐怖的,玄生你小心。”
  听这两人的描述,还以为是个像山匪头领那样可怕的人物,可眼前的苻阿姨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哪里吓人。银翘推丘玄生一把,丘玄生才反应过来向她鞠躬:“符前辈好,我是苍秾小姐和小庄主的朋友,住在这里多有打扰了。”
  “苻阿姨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里来。”岑乌菱像根木头似的杵在旁边当柱子,岑既白不得不站出来给两人互相介绍,“玄生她待我们很好,苍秾的怪病就是她治好的。”
  “你就是玄生?”苻彗像是吃了一惊,走近几步牵起丘玄生的手,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将她前前后后打量好几遍,和蔼可亲地说,“我听小艾提起过,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人。我还以为名医都是头发都白了的老婆婆呢。”
  她待人太过热情,丘玄生慌手慌脚地摇头:“我不算医生,不是靠医药治好苍秾小姐的。”
  银翘拘谨地搬来凳子,苻彗拉着丘玄生坐下,在屋里看了一圈又问:“苍秾呢,怎么没看见她?”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作答。隔了好久丘玄生才说苍秾心情不好在房间里休息,岑既白说到她在甲鲸城误吃了假药,戚红也跟着说起她不舒心时的诸多症状。
  专心听到最后,苻彗颔首说:“是这样啊。”她稍作忖量,又问,“她这个症状是从吃了假药开始的?”
  “嗯,小姐还说吃了假药之后头痛欲裂,晕过去做了个跟过去息息相关的梦。”银翘望着苻彗有些说不顺话,她越说声音越低,断断续续道,“她梦到曾经我和小庄主还有家主大人与她相处的故事,醒来之后觉得……觉得……”
  小艾问:“觉得什么?”
  银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觉得很恶心。”
  小艾不可置信地看着银翘:“她觉得你恶心?”
  看到小艾夸张的表情,苻彗扑哧一声笑出来,握紧丘玄生地手感叹道:“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春期吧。”
  “青春期?”岑既白大为震撼,“苍秾都几岁了,还青春期啊?苻阿姨你千万别说笑,现在我可笑不出来。”
  “是你们有所不知,苍秾和你们不同,除却上学时间就甚少与人交流,还不懂得如何接受旁人的好意。”苻彗说得头头是道,“这时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不适应。”
  “为什么?”丘玄生还是听不太明白,“我以为苍姁前辈昏迷不醒,多关心苍秾小姐才能让她高兴起来。”
  “她天生有些不方便,于是内心也更加敏感些。虽不挂在嘴边说与人知,可到底是对这种怪病感到自卑的。”苻彗瞥一眼岑既白,有理有据地猜测道,“这时她看到小庄主与家主大人举止亲密,就忍不住想拿自己与人相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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