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我的地址给得清清楚楚,就是贺兰将军墓。”石耳理直气壮,“你们自己跑到城里去了,怎么还赖我。”
岑既白对着她做鬼脸,一番吵嘴后还是进了院门。丁汀源和乐始率先进屋收拾起行李来,苍秾等人留在屋外,只见带路那人拉着石耳说了好一会儿话,石耳还塞给她一把花。
那细小的红色花朵丘玄生认得,是石耳培育的叫做朱草的特殊物种。两人在门口再三告别那人才离开,石耳跨过门槛走进房里,丘玄生感觉到一丝诡异,问:“那个女孩子是谁,我们在城里问了不下十个人,没有一个知道贺兰将军墓在哪里的。还好遇见她,否则就找不到你了。”
“你们在城里四处打听我?”石耳一哂,很快恢复了方才的活力,解释道,“这就难怪了,我刚到宝照城时跟当地马贼起了冲突,城里的人们都怕麻烦避着我走呢。”
“啊?你得罪了马贼?”岑既白大叫一声,“要死了,你没事跟马贼找什么不痛快,就不怕我们被你连累吗?”
“嘿嘿,我想着有武功盖世的小庄主在,不用怕那些无名小辈。”石耳搓着手前脚把岑既白哄得傻笑起来,后一秒就转过身故意说她的坏话,“没想到你变成了残废。唉,没办法,只能在逃跑的时候把你当成路障丢过去了。”
岑既白气个半死,丁汀源问:“既然你在宝照城的日子如此凶险,刚才那位小姐为什么还愿意给我们指路?”
“这个那可说来话长。”石耳撸起袖子,热情地说,“我就知道你们这几天要来,专门备上满汉全席作为款待。正好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吃了饭再说话。”
在辅州时饭菜就是石耳一人完成,石耳可谓是辅州小当家,就连吃不惯辅州菜色的戚红都对她竖起大拇指。离开银槐堡挥别粟羽,一行人路上在旅店客栈凑合着填饱肚子,若是没遇上旅店露宿野外,就只能吃干粮。
难怪说羁鸟恋旧林,众人一看见石耳就像见了亲人,立马高高兴兴跟着她进后屋坐下。石耳一把掀开遮着碗盘的白布,桌上摆着数十碟小菜和两瓮汤,酸菜!腌萝卜!手抓饼!高粱饭!白菜汤!炒豆角!窝窝头!……应有尽无。
先前还精神振奋的苍秾等人立马垮下脸来,石耳赔着笑脸说:“这几天被马贼害得不好出门,就只剩这些菜了。”
向来好脾气的丁汀源面对这么一桌烂菜也坐不住了,抓过石耳数落道:“你怎么想不开去跟马贼斗?”
在众人的胁迫下,石耳不得不把自己在城外遭遇马贼、与马贼头目产生冲突的故事和盘托出。她实事求是重点讲述了马贼的残暴邪恶,说到底还不是受丁汀源所托为丘玄生才独自回到故土,一个人提前赶到还遇到马贼是多么无助。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众人听得一时内疚,纷纷拿起筷子吃起叶子来。在城外收保护费的那些人在城里恶名远扬,她们不准商贩卖给石耳粮食衣物,还不许别人跟她说话。
“在这群狼环伺的危急关头,我灵机一动,决定利用我超群的谈判技巧搏得一线生机。”石耳眉飞色舞道,“我在大街上选中了带你们来的那位小姐,和她做了个交易。”
乐始嘴边挂着咸菜,问:“什么交易?”
“我兜里还有一把朱草种子,这玩意儿开出的花很好看,而且只要六个时辰就能开花。”石耳得意地说,“我花一晚上时间种花,第二天把这些花都拿去跟她做买卖。”
苍秾颔首,推测道:“我明白了,那位小姐喜欢朱草,于是帮石耳你买菜,还替你在城里留意我们。”
“不是啦,我是用那些花,”石耳伸手比划一大圈,捧住自己的笑脸道,“换了她的笑容。”众人顿时冷下脸来,石耳慌忙改口道,“她一开心就决定帮我啦。”
能在那些马贼的威胁下送来这些菜,那位小姐也算是仗义之人。此行前来就盼着石耳为自己解惑,苍秾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独自思考,暗下决心不能冒犯到她。
要问的话太多,还没等苍秾在腹中打好草稿,岑既白就大大咧咧地问:“说起来,这位贺兰将军是西夏人?”
石耳点头,岑既白又道:“难不成石耳你也是西夏人?”她凑近石耳几分,问,“那你为什么有头发啊?”
这也太冒犯了吧?苍秾手里的筷子险些掉在地上,石耳把脸一撇不看岑既白:“我不是西夏人,只是守陵的。”
这话估计是把石耳得罪了,苍秾暗骂岑既白坏自己计划,赶忙跳出来调节气氛:“石耳石耳,我在路上跟一个外国人学了些西夏话,你听听我说得标不标准。”
以前向管筝讨教时管筝就很开心,想来石耳也是一样。石耳果然露出笑容,苍秾回忆着路上补习的知识,道:“汉话里的马,西夏人叫哕。汉化里的黑,西夏人念雷。”
岑既白被白菜汤呛得直咳嗽,石耳沉默许久,尽量平静地说:“为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跟哪个外国人学的西夏话,没给那种人交钱吧?”
苍秾即答:“多邻国人。”
岑既白使劲一咳,忿忿放下缺口的陶碗,转头对丘玄生下令道:“我不想吃了,这都什么东西啊。玄生你推我回房间去,我要收拾东西投奔马贼。”
丘玄生大为惊讶:“小庄主,你……”
“哎呀,开玩笑的。”岑既白撇撇嘴,伸手推开面前的桌子,拢起袖子说,“这饭我是吃不下去了,昨天我带在身上的风干肉还有些,吃这些菜叶子不如去吃那个。”
一听有肉吃,乐始立即起身:“我和队长也要。”
“不给不给,”岑既白刚拒绝完乐始就抽刀出来,急得她大声招呼道,“玄生快推我走,乐始要杀我!”
乐始作势要砍,丘玄生惊慌失措,推着岑既白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外。乐始飞快追上去,留在屋里三人听着远去的木轮声,石耳打趣道:“苍秾怎么不和她们一起闹腾?”
“不,我是成熟的人。”说完这句石耳和丁汀源就笑起来,苍秾一本正经地放下筷子,用说正事的架势正襟危坐道,“而且队长跟我说过,有不懂的事尽管问你。这几天我有好多问题忍着没问,正好玄生不在,我就一并问了。”
“问题?”石耳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不是想打听玄生的喜好?这个不用问的,玄生不喜欢过生日。”
苍秾摇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就是乐始的喜好?”丁汀源抢在苍秾提问前猜测,“这个也不用问的,过不了多久乐始就要跟我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再说她也不会收你的礼物呀。”
“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总觉得这两人的表情怪怪的,苍秾说,“石耳,玄生带我离开据琴城时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队长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就只好问你。”
丁汀源和石耳对视一眼,石耳稍加思索,说:“我大致能猜到你想问哪些。”苍秾刚要振奋,石耳便道,“鸿贵居的小蔚生日在二月……”苍秾哀怨的眼光箭一样射过来,石耳骑虎难下,只好按部就班地问,“好吧,你想问什么?”
那时丘玄生说的话太过古怪,苍秾都不太愿意回想起来,倘若石耳不用问话就能给出答案那是最好,谁知她一直把话题往奇怪的地方引。石耳偷偷跟丁汀源眼神交流,苍秾这才发现问清原委是场硬仗,任何犹豫放松都会失去先机。
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说了。苍秾按捺住心头的尴尬,说:“我记得玄生说过要把我变坏,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石耳思考,“玄生跟你说过这种话?”
苍秾甩出辰光佩,追问道:“辰光佩是怎么做出来的,队长说它是玄生的分身,可是分身又要怎么弄出来?”
“这个嘛……”石耳挠头,“真是个难解的谜团啊。”
这个态度显然是不肯说实话,苍秾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逼问:“还有她讲我生来不方便说话不是怪病,而是系统。这个系统该不会和那些话本上的一样吧?”
“这个嘛……这个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应该是她骗你的啦。”石耳大喇喇说着,对苍秾歪头一笑,“诶嘿。”
丁汀源也笑着对苍秾歪头:“诶嘿。”
“诶嘿个头啊,队长你不是说石耳什么都能告诉我的吗?”被耍的苍秾怒上心头,拍案而起厉声说,“你们两个装什么傻,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石耳和丁汀源凑到一起,笑道:“诶嘿嘿……”
“还说石耳能回答我呢,答不上来就不要故意吊人胃口啊!”苍秾冲上去把这两人撕开,揪住石耳的领口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表情看我?”
不吓吓她们是不行了,苍秾使足力气,几乎要把石耳提溜起来。石耳握住苍秾的手腕,轻叹一声说:“苍秾小姐,我从前竟不知你是如此成熟的人。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