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说竹竹的羯鼓不叫羯鼓,叫解忧。”褚兰端着茶水从远处走过来,岑既白凑热闹要了一杯,“管筝学汉话的时候不用心,如今出门连和人沟通的能力也缺乏。”
管筝叹息一声低下头,岑既白揽着她的肩膀道:“不要紧,要不我们特训的时候你也来个汉话特训?”
管筝浑身一颤,抓起笛子跑掉了。褚兰望着她的背影道:“管筝是最怕辛劳的,想叫她下苦功只怕比登天还难。看苍秾如此努力,她也应当觉得羞愧。”
吃到茶点的岑既白连声说是,丘玄生远眺着跟班瑟抛接石块的苍秾,跳起来大声喊道:“苍秾小姐!”
苍秾转头看往这边,手中力道没能稳住,那块比人还高的大石头就脱手撞向这边。庞然石块滚地而来,岑既白抓起点心就想逃跑,丘玄生抬手使力一推,把滚来的石头稳住。
岑既白手里的点心被握成粉末,她吓得够呛,跳着脚喊道:“苍秾你想砸死我们?”苍秾歉疚地往这边跑过来,她又去掐拦住石头的丘玄生,“为什么你也这么厉害?”
褚兰感慨道:“玄生从小就这么跟班瑟玩呢。”
苍秾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还把握不好力道。”
“辛苦了,要不要擦汗?我准备了茶水。”褚兰想帮苍秾擦脸,苍秾接过帕子,班瑟抓在树枝上矫健地荡过来,褚兰一如既往地开始说教,“早告诉你这不叫丢石子,叫掇大石。若不是有玄生在,小庄主只怕要得重伤。”
“嘿嘿,我没发觉你们在。”班瑟大大咧咧地按住苍秾的肩膀,大声笑着说,“跟苍秾妹子扔石子就是开心,在辅州没几个人能跟我玩这种游戏,今天我们来玩个痛快。”
“玩?我刚刚差点被你们给吓死。”岑既白丢掉糕点,“苍秾也真厉害,几天时间就能跟班瑟互相砸石头。”
她看着拦下巨石的丘玄生,蓦地感到一阵焦虑。岑既白放下茶杯,站起来说:“不行,我回去找乐始去。这时候戚红估摸着也被捅成筛子了,我叫乐始陪我训练。”
班瑟也要把苍秾拉走:“苍秾来,咱们去找乐始玩。”
苍秾纠结道:“这不是玩吧……”
一行人跟上岑既白,两人跑到前院,戚红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岑既白上前向乐始讨教,果不其然也像戚红那样被追着打。丁汀源坐在廊下,示意丘玄生坐到她旁边。
有班瑟和苍秾在旁边玩丢石头,岑既白的躲避更显得像面临威胁不得已而为之。丘玄生看得高高兴兴,丁汀源把岑既白带来的茶倒一杯给丘玄生:“你是来参加特训的?”
丘玄生还看着那块抛接上下的石块,颔首道:“丛芸队长让我看好苍秾小姐,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
“前些日子你为何只与小庄主行动?”丁汀源和蔼地看向她,“你还把辰光佩给了苍秾,那东西是随手可得,可若是只有接近你才能说话,苍秾便会离不开你。”
丘玄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于是如实说:“我问过丛芸队长,她说一切全凭我的心意。我把辰光佩交给苍秾小姐是做错了吗?这样苍秾小姐不会高兴吗?”
“傻孩子,你的任务可不是让她高兴啊。”丁汀源拉过她的手,问,“还记不记得丛芸队长交代给你的是什么?”
丘玄生眨眨眼,丁汀源道:“可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她说话时很温和,丘玄生不觉得这像威胁。丁汀源还握着她的手,她只好似懂非懂地点头,说:“我知道。”
丁汀源抬手摸她的脑袋,乐始一刀砍在岑既白手边,岑既白大叫着逃开,立即将丘玄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夜里乐始还是缠着丁汀源,丘玄生似乎是觉得没办法和从前一样,便还是和苍秾等人聚众一起睡觉。
经历一天的操劳,也没人再吵闹是谁挤了谁,大家瘫在一起,岑既白闭眼道:“好累啊,累得好像死过一次。”
戚红还是睡在最外面,伏在枕头上举手道:“好累啊,累得好像挖坑把死掉的小庄主埋起来过一次。”
苍秾坐在床角,瞧见戚红和岑既白毫不忌讳地穿着新得的衣裳,抱紧自己问:“你们还真的穿了阿蛋给的睡衣?”
“褚兰姐帮我们洗过了,阿蛋自己给的,不穿白不穿啦。”岑既白满怀怨念的唉一声,甩着睡衣长了半截的袖子说,“我认为我要多穿你们这种普通人的衣服,因为我可能还不到堂堂正正回神农庄的那天就被乐始打死了。”
“小庄主,”戚红拖延半天才有力气说完,“远见。”
那两人不知在乐始那里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连平日里睡前必吵的架都省略了。苍秾还是没有睡意,丘玄生平躺着看床顶,苍秾捱了许久终于小声说:“想不通。”
丘玄生侧过头看她:“苍秾小姐有想不通的事吗?”
“只要是人总会有这种时候的。”苍秾装出一副看淡人生的样子,又怕吵醒睡着的岑既白和戚红,只好轻声道,“就譬如我不懂为什么我娘会让我被岑乌菱赶出家门,过了这么久连个信儿都没有。”
丘玄生点头道:“苍秾小姐想妈妈了。”
苍秾赶忙解释:“不是啊,我的意思是——”
丘玄生翻过身来拍拍她,絮絮道:“我有时也好奇我娘是什么样的,我想娘的时候队长就会像这样拍拍我。”
苍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眼睛恢复得好吗?”
丘玄生下意识停下拍她的动作,轻轻揉了揉眼睛,笑着答道:“跟以前一模一样,就像没受过伤似的。”
屋里熄了灯,看不清丘玄生是何种表情。苍秾凑近几分,试着看清她的眼珠:“还不知道你和丛芸队长是同类。”
“我和丛芸队长不是同类。”丘玄生挠挠头,说,“丛芸队长是用木头和特殊材料做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苍秾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普通人没法拆卸眼珠吧?”
“普通人不能吗?”丘玄生大为惊异,反问道,“苍秾是说苍秾小姐的眼睛是取不下来的?”
“这个东西是可以取下来的吗?”苍秾又挪得近了些,仿佛看见有一粒黑色珠子在丘玄生的眼眶里转着,苍秾叹为观止,说,“和我的没有差别,就像真人的眼睛一样。”
“我本来就是真人嘛。”丘玄生往后躲开,煞有其事地像戚红教她一样教苍秾,“苍秾小姐,你要有点距离感啊。”
第53章 石耳直聘
如此训练过几天,付出了无尽的辛劳,众人各有获益。苍秾和班瑟玩得尽兴,通过丢石子成为了好朋友。戚红和岑既白被乐始提刀追杀,为逃命一口气能跑出五十里。
众人累得晚上沾到枕头就睡,于是也相应地适应了每天早起的生活。谁也不知道石耳的作息时间,只知道每天天一亮就有她做好的一大桌早饭,馕饼汤面一应俱全。
岑既白还是钟爱葱花,吃起饭来连话都顾不上说。今天邬丛芸也在场,拎着葫芦在旁小酌机油。苍秾捧着汤碗向她致意:“谢谢你丛芸队长,没有你我们就要露宿街头。”
“露宿街头,成语,形容人类无处可去露天睡在大街上。”邬丛芸还是先说一句没必要的解说,再把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这与我无关,要多亏玄生把你们带回辅州。”
“也谢谢玄生。”苍秾对身边的丘玄生露出笑容,转而问,“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班瑟的训练我实在做不下去了,现在我的手臂脆弱得像新鲜出炉的脆烤饼。”
失去玩伴的班瑟像霜打的茄子,乐始面不改色道:“出去找个工作如何?别死皮赖脸待在我们家等石耳送饭。”
“别这么说嘛乐始,苍秾有工作的。”臧卯竹爽快地喝干茶水,挽着苍秾的手故意套近乎,“待会儿一起跟我去城西驿馆搬东西计件煮饭怎么样?很简单的哦。”
“谢谢,我很喜欢城西驿馆的朋友们,”苍秾低头躲开她的手,委婉道,“但是我不认字,弄不成计件。”
臧卯竹转身去搂戚红:“戚红呢?戚红能来不?”
“谢谢,我的确识字,”戚红波澜不惊地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但是绿皮牛会用头撞我,还是下回再说吧。”
臧卯竹看出这群人不给她面子,一回身揽住喝面汤的岑既白说:“小庄主,你总不能不来吧?”
岑既白陡然僵住,她放下碗道:“谢谢,我是很想帮你的,”她半天找不出借口,臧卯竹的表情如同看见曙光,岑既白只能生硬地拒绝道,“但是我现在没那么想了。”
臧卯竹气个半死,饭也不吃甩着袖子走了。众人皆看向岑既白,岑既白说:“不是我们不信竹竹,上次她告诉我们吐蕃使团在城西驿馆落脚,叫我们去帮忙。她在我们身上贴了写着数字的卡片,说那个是分辨我们身份的工号。”
褚兰道:“很多地方都有工号,这有什么?”
“那串数字是我们的价格,只要给钱就能买下。”苍秾垂下脑袋,语调沉重地说,“竹竹让我们中途找机会跑回来,叫那群吐蕃人人财两空。她为了还债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