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万一巨树倒下,恐怕大雪将冻死暴露在外的花草。
提前让总监部这帮老橘子们消失的话,乐岩寺就能实质掌权总监部。起码他是真心实意在为了高专做事情,不会像涩谷那次之后生出那么多事端来,学生们的安全也都有保障。
“好了——”五条老师挥挥手,“都回去都回去!”
背后传来学生的声音——
“……请不要再想着独自一人成为怪物了!”
男人目不斜视,脚步未停。
啊。
其实不是独自一人哦。
只不过 2007 年夏天有个家伙自顾自地跑掉了,而我因为粗心大意被丢下,所以,现在我必须要追上去了。
吱嗄——
“五、五条悟?!这种时候你来干什么!”
“做什么?”青年歪了歪头,“我来打扫卫生啊。”
“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总监部——”
“这里不需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走出高专的时候,天几乎完全黑了。
京都的五条家大宅灯火通明。听说家主回来了,余的人全都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迎接。
“五条大人!”
“嗯。”五条悟随意地点点头,“他们都在吧?”
“是、是的,大人们正在主厅等您。”
“那就好。”
五条家主厅。
茶烟袅袅。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盘腿坐着,看到五条悟进来表情都有些复杂,脸上激昂的皱纹在灯下显得更深了。
“悟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五条悟在他们对面坐下:“嗯,有些事要交代。明天老子要去和宿傩打一架,万一输了可能会死。五条家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
室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
五条悟的决定在他们看来是一场巨大的政治冒险。一位长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可是宿傩啊!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为何非要由您亲自……”
“就是!这种时候咒术界高层理应共同商议对策,从长计议才是!我们五条家何必冲在最前面?”
另一位立刻急切附和。
“悟大人,请您三思。即便要战,是否也能以更稳妥的方式进行?比如联合其他几家,或者、或者先观望形势?要是您出了什么事,五条家在咒术界好不容易复起的地位——”
五条悟打断他们:“所以才提前回来告诉你们啊,好让你们早做准备。”
灰衣老者痛心疾首:“但您若不在,加茂、禅院那几家必定会趁机蚕食我们的势力范围!这些年树敌不少,到时候……”
“所以不是给你们找了代理家主么?”
五条家主有些不耐烦。
深灰和服老人紧拧眉头:“代理?堂堂五条家怎么能——”
“就是之前调查出来是「菅原」子孙后裔的那个学生,现在也是特级咒术师之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十几位咒术师暗中传递一番眼色。
最终,还是由那位灰衣长者开口:“一个血脉稀薄的「菅原」后裔如何能真正代表五条家?”
五条家主重重撇了一口气,挠挠头发。
另一位长老急忙打圆场试探:“悟大人,并非我们不通情理!只是代理家主一事关乎家族根本,是否太过仓促?那位乙骨忧太虽说是特级,但毕竟年轻,又非我族出身,恐怕难以服众,也未必懂得打理家族事务……”
角落一位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出过声的族老突然哼道:“你们这些‘懂得打理’的,不也把家族‘打理’到需要靠悟大人一个人撑场面的地步了么?”
“你!”
这话戳中痛处,几位长老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错。
“行了,还有什么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只是来通知你们的。”
五条悟拉开和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中庭,一名年轻家仆恭敬垂首立在一边。
“悟大人,是否需要为您准备晚膳?”
“不用,老子吃过了。”
“骗人!我根本没看见夏油大人房间有空盘子送出来。”
“怎么这样……夏油大人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瘦的!”
菅田真奈美正跟枷场菜菜子和美美子说着话,祢木利久和拉鲁几人也正好忙完事情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他们看到围在一起的三人,尤其是双胞胎沮丧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了情况。
“夏油还是没吃东西?”米格尔问真奈美。
菅田心里叹了口气。摇头道:“夏油大人还在处理明天的事情。他……中午送进去的点心一直没动。”
拉鲁忧心忡忡:“哎呀,那得劝他多少吃点啊。”
“劝过了,他说没胃口。”
祢木利久挠了挠头,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试试做荞麦面?凉荞麦面的话夏油大人偶尔会吃一些,说不定会有胃口?”
女人有些迟疑:“这个天气吃凉面真的没问题吗?”
“依我看可以。”有人低声说。
“特级…终究是特级。”
这人一开口,屋里的话匣子就泄了。
“是啊!总比没有强。”
“其他方面可以培养嘛,大不了让那个乙骨不必插手家族事务。”
“是,义政说得是。他身份是差了点,但实力——唉,眼下这局面或许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看那个年轻小子性格还算不错。”
“至少特级的名号摆在那里,就算悟大人真的……其他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互相看了看,没再说话。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五条悟进门,甩掉袜子,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
这个古老的宅邸和其现任主人并不交心,更多时候五条家主都在自己东京那套小公寓休息。这次他久违的回了趟京都,房间还是老样子。榻榻米、矮桌、书架,还有那个从小睡到大的真丝被褥。角落里堆着一些旧东西,都是他高专时期留下的。
十几年间没人擅动家主卧房。
五条悟随便拎起被子抖一抖,又把枕头拍松软,接着便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就这样安静地挺了二十多分钟,他又睁开眼。
根本睡不着。
一种飘飘然的空洞拔地而起,转着圈包围他。
因忽然跟世界割裂的关系,后心窝似乎着凉了,冷冷地噎个不停,噎得五条悟开始手脚冰凉,胃也烧起来了。
于是他开始爬起来整理房间。
在东京时,每当出现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他就会忍不住开始胡乱打扫公寓。
五条悟蹲在房间中央收拾那些蒙尘的物件。
最先挑出来的是两个并排摆放的棉花娃娃,布制的身体已经开始泛黄起球了。那是他们刚刚升上二年级的春天买的,他们俩去逛街,夏油杰说,这个戴墨镜的玩偶真像你,他当场就买了下来,又顺手拿了旁边眯眼笑着的棉花宝宝——这个好像杰,他说。
“咚——嗡——”
夏油杰看着窗外发呆。
实心的胚明明发不出声音啊。他明明已经用大义填满了心脏,可是为什么风的声音还会灌进来呢?青年觉得那些声音、思绪在不断地轻轻绞杀自己。
这么看来,风铃算不算也是正在上吊的轻生者?
五条悟把屋檐的风铃救下来。
那是他们在新宿一家杂货店淘来的一对果壳风铃,它发出的声音并不响亮,而是沙沙的清脆,“咚——嗡——”。他们高高兴兴买下来,但挂在哪里好呢?夏油杰苦恼。
随后,三年级的夏天,风铃分开,各自悬在了两个窗棂的最高处。现在其中一位主人踮起脚解开系了十年的结。
“你留下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吧,悟。”
五条悟无声笑了笑,从书架最顶上拿下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本相册。
他翻开封皮,第一张就是两个少年一起做鬼脸的样子。再往后翻,少年们并肩坐在樱花树下,坐在教室,坐在新干线上,戴着耳机,戴着洗头的发带,戴着奇怪的夸张墨镜,他们弹吉他,看书,踢球,去吃刨冰。有时候他被夏油杰抱着,有时候夏油杰被他搂着,他们生气、大笑、着急、装酷、狼狈、快乐。
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半张电影票,日期是 2005 年 12 月 7 日,剧情是什么五条悟已经忘了。那场电影他们谁都没看进去,因为在黑暗里他莫名其妙和夏油杰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