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你们从日本来的?”法蒂玛眼睛亮了,“我在电视上看过,有富士山,有樱花,还有那个,那个……哎呀,我女儿最喜欢看动画片。”法蒂玛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旧手机,翻出照片,“看,这是我女儿,今年十三岁。”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灿烂。
“在上学?”家入硝子问。
“对,她在首都的高中,成绩很好。”法蒂玛的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就她一个女儿,再累也要供她读书。”
“女士,您做什么工作呢?”拉鲁问。
“开餐厅。”法蒂玛拍拍编织袋,“这里面都是鱼和虾。我的餐厅是镇上唯一能吃到海鲜的地方,所以每周都要跑一趟,从港口运新鲜的回去。”
呜呜——
火车突然打了个喷嚏,车厢微微震动。
“车要开了。”法蒂玛站起来。
“你们第一次坐,我教你们。火车开起来会晃,要扶好。晚上沙漠会有点冷,毯子要裹紧……对,你们买的那种大毛巾是很好的!哦对了,想上厕所的话等停站的时候下去解决,车上没厕所。”
“没厕所?”拉鲁瞪大眼睛。
“哈哈哈哈!习惯就好。”法蒂玛笑了,“还有,一会儿经过大沙丘的时候可以爬到车顶上看。风景很美,就是风大,小心别被吹下去!”
火车缓缓启动。
港口的建筑物慢慢后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太阳升得很高,五条悟脱掉外套用手遮着眼睛。
“热吧?中午最热,到傍晚就好了。”
夏油杰从包里拿出水壶递过去。
“悟,喝点水。”
“嗯。”
五条悟咕咚咕咚仰头喝了几大口,水被晒温了,他又把大壶递给家入硝子。
女人看着几个小孩子,舔舔干燥的嘴巴,抿嘴笑。
火车越开越快。
风从敞开的车顶奔来带走了些热气,远处的沙丘起起伏伏,在阳光下长出了不同的颜色。有的是金黄,有的是红褐,有的几乎是洁白的。
“那边是艾尔阿比德沙丘。”
夏油杰看向法蒂玛大姐指着的方向,他听说那里埋着一座被沙暴吞没的古城,有时候风大,还能看到城墙的轮廓。但夏油杰使劲往那头瞧也没瞧出什么来,喝了口水又坐下了。
五条悟爬到车顶。他回头冲夏油杰招手:“杰!上来!”
夏油杰也爬了上去。
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衬衫贴在身上乱翻滚,他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艘沙舟上往世界边缘行驶!从车顶看出去什么遮挡都没有,视野开阔得惊人,好像这个世界是无限的。
沙漠延伸到天边,和天空连成一片。
他们偶尔能看到几棵枯树,五条悟回头,那颗白色的树孤零零地立在沙地里,远处有个黑点在移动,可能是骆驼,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动物。
“第一次见到沙漠?”法蒂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对!”
夏油杰心情澎湃。
火车接着又经过一片岩石地带。这里长满了通红的岩石,沙漠里有一个艺术家,成日呜呜地将它们吹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撒哈拉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有整个美国那么大。法蒂玛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十年,还是会被它的美震撼到。
“你们日本有沙漠吗?”她问。
家入硝子说:“没有!只有海和山。”
“海我见过,就在港口。听说日本的山上有雪?”
“富士山顶常年有雪。”
“雪是什么感觉?冷吗?”
“很冷。”夏油杰想起刚离开的南极,努力措辞让法蒂玛能理解,他说:“摸起来软软的,但握久了会化成水。”
“唉。真想见识一下!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慢慢的,太阳开始西斜。
气温降了下来。
法蒂玛从包里拿出饼和椰枣分给大家。饼很硬,要用力咬才能咬动。椰枣很甜,黏黏的,嚼两下就会粘在牙上。
“这是我们的传统食物,沙漠里水少,食物都是这种能放很久的。”
五条悟嚼着硬饼,觉得下巴都要脱臼了。他看了眼夏油杰,发现对方也在艰难地咀嚼。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法蒂玛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意思……早上还在冰天雪地里,现在就在沙漠里啃饼。”
“冰天雪地?你们去北极了?”
“南极。”
法蒂玛瞪大眼睛:“南极!那里不是只有企鹅吗?”
“还有海豹、鲸鱼、磷虾。”五条悟扒着车顶朝下面露出半个漂亮的脑袋,“我们还和企鹅一起钓鱼了~”
“和企鹅钓鱼?”法蒂玛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可真会开玩笑!!”
他们没有解释,只是跟着大姐一起笑。
夜更深了。
月亮还没出来,拉鲁靠着车厢壁轻轻打鼾。家入硝子也蜷缩在毯子里闭目养神。两个男孩在车顶上不知道玩什么,只有法蒂玛还醒着,时不时站起来看看她的鱼虾。
夏油杰从车顶爬下来,坐到家入硝子旁边。
法蒂玛抬头看了一眼。
“睡不着?”
“不太习惯。”夏油杰说。
“第一次坐都这样。”
“哈哈,不过能有这样的体验太好了。”
“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到处旅行,真好。”女人看着少年,“我这辈子最远就去过首都。”
“您的餐厅生意怎么样?”
法蒂玛笑了:“还行,镇上就我一家有海鲜,不愁没客人。就是累……每周都要跑这一趟。但为了女儿,累点也值得。”
五条悟也爬下来。
“老子来咯~杰!”
“小心点。”
“嘿咻!”五条悟坐下来。他贴着好友打了个哈欠,夏油杰揉揉他头发,他把下巴交给了夏油杰。
“你女儿以后想做什么啊?”
“医生。”
醒着的人都看见了这个黑人大婶眼里闪着光。
“她说想当医生,回来给镇上的人看病。我们那里只有一个诊所,医生还是七十岁的老头,什么设备都没有。”
“她一定能考上的。”家入硝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看得出来她很聪明。”
“借你吉言。”
法蒂玛听说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医生,她一路对硝子非常热情,此时一听这话,咧嘴笑得很开心。
火车在深夜里停了一次。
站台上有几个人上车,都是当地人,背着大包小包。他们看了眼四个外国人,用阿拉伯语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法蒂玛和他们打招呼,聊了几句。然后她转过来对夏油杰说:“他们说前面可能有沙尘暴,火车可能要停一会儿。”
“沙尘暴危险吗?”拉鲁醒了,紧张地问。
“小的不危险,就是沙子多,迷眼睛。大的才危险,能把整辆火车都埋了。但现在不是沙尘暴季节应该没事。”
果然,凌晨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片黄云。
风突然大了起来。
呜呼——
脾气不定的艺术家卷着沙子往车厢里灌。大家赶紧用毯子捂住口鼻。
“都趴下!”法蒂玛喊。
沙子在铁皮上持续打了半个小时。
等到风停下来,整个车厢都覆盖了一层细沙。大家的头发、衣服、包里,到处都是沙子。
再之后,火车哐当哐当经过了许多不知名的小站,天完全黑了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也累得没劲玩了,他们和家入硝子挨着休息,小声聊天,火车摇摇晃晃的,他们不知不觉睡着了。
“呼……”
撒哈拉闭上了眼睛。
……
“醒醒,快醒醒!”
夏油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胖大婶的脸在黑暗中晃动。
“怎么了?”夏油杰揉揉眼睛。
法蒂玛已经动作麻利爬上了车顶。
“快上来看银河!!这种天气不常有的!”
夏油杰懵懵地戳了一下五条悟,五条悟也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跟着夏油杰往上爬。家入硝子和拉鲁也陆续爬了上去。
哐当……
哐当……
火车慢慢前进,凌晨两点的撒哈拉沙漠气温降到了十度以下。夏油杰刚爬上车顶,冷风就灌进了他的领口,他赶紧把扣子扣上,又把脑袋上的毛巾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