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嬴政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是,至少齐国的王公贵族里,像你这样的太少了。但正因为这样,你的努力才显得可贵而不是可笑。即便到头来无济于事。”
  眼前人要是知道他的大齐最后不战而降,或许会更难过的吧?倒不如看不见这样的事,早早地去了才好。
  到底不战而降和宁死不屈哪个更好呢?
  或许那是齐国君主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策了,顺应时势,保全了所有人的性命,少了牺牲和流血。
  可对于陆玄来说,或许不是这样的。所以说,他庆幸他是秦王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像陆玄这样。即便聪明胸怀抱负,了解时局而又有什么用呢?
  上一世到最后自己连他的姓名都不曾听过,陆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了他的家国付出所有,可终究是杯水车薪,连历史也不曾记住他。
  “七国也曾都是周天子的臣民,虽然习惯文字大不相同,但文化风俗都是大同小异的。北方的胡族,那才是异族。
  又何必分的那样开?总有一国要站出来结束战乱,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陆公子的家国理想,想必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一国的存亡牵扯到最重要的还是贵族的利益不是吗?于百姓无甚干系。
  陆公子狭隘了。”嬴政告诉人,虽然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极具力量,“大秦会结束这样的乱象,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陆玄愣怔了半晌,许久答不上话来,北方的胡族才是异族吗?或许吧,或许是他狭隘了,可是这样短的时间他也跳脱不出来了,眼前人描绘的是真的很好啊,陆玄眼里带上了几分色彩:“会吗?”
  “会。”嬴政回答。
  陆玄低头喝了一口茶,语调很轻,又像是释怀:“那就好。”
  等过几个月,或许他会回到大齐,时也命也,他不斗了,也不争了,死在故乡总比客死他乡要好,父母在不远游,他的父母或许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当真是不孝。
  最后,嬴政拜别了陆玄,四目相对,又是一句后会有期,可谁都知道,那是无期。
  第47章 回来了
  那是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赵政恍恍惚惚地想,先生再不回来,大秦铁骑都要打到新郑了,先生再不回来,他都要二十一岁了。
  蒙骜将军去了,是寿终正寝的。
  尉缭也来了,是先生要找的人,大秦不缺将才,缺的是帅才。纵观全局的兵家奇才,先生嘱咐过,如果人来了,一定要善待之。
  赵政用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留了下来。
  朝中的空缺出来的官职各得其所,前线的将士在奋勇杀敌,如今他这个王上反而闲了下来。
  坐在池塘边看残荷一片衰败的景象,脚边放着个酒坛子,手上端着个大碗豪饮,头发微微有几分散乱。如今的赵政也到了该束冠的年纪,王上的发冠还是冠帽总是华贵异常,赤玄色的常服,衣服垂落下来一角。整个人倚坐在栏杆下,慵慵懒懒的姿态,仿佛下一瞬就要栽倒进这池塘里。
  这样的角落里,只有他一个人,整个人仿佛被哀伤笼罩着,缓慢的步调声响起,是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赵政以为是谁路过,直到那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停下,熟悉的味道传入鼻腔,赵政手中的碗猝不及防地摔落到了地上,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陶碗被摔的七零八碎,忽然很难相信。
  手指发着颤不敢回头去看,总怕是自己喝多了的错觉,过了多久了?赵政都快忘了,他虽然嘴上不说,满腹的孤单和委屈无处诉说,思念却像窖藏的美酒一样越发浓厚。
  他爱他啊,哪管他是谁,从哪里来,他都爱他,他的生命里出现这样一个惊艳的人,怎么可能就此消失不见?
  赵政一直在等他,总觉得他是活着的,还有无数的话想和人说,想和人倾诉,上苍既然眷顾了他们就不会收走。
  “怎么了?喝这样多的酒?”这样的声音很轻,落到心上的时候却很重,赵政再也忍不住,只红了眼眶转身去看他。
  只一眼,恍如梦中,一不小心踢翻了酒坛也来不及管了,九尺的身长猝不及防地撞入人的怀中,嬴政总觉得胸腔发闷,伸出手去抱住他轻轻地抚摸着人的背脊,这小崽子八成是委屈死了吧?
  “你来了?”赵政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哭腔,哪有平时的威严。
  “我来了。”嬴政回答他。
  “我真的……”赵政的语调有几分哽咽,却怎么也没办法往下说下去。
  我真的很怕你没那么喜欢我,我真的很怕你权衡利弊之后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我,我真的很怕你把这一切交给我一个人。
  如今见到对方了,他也知道答案了,说不出的话不必再说,只以吻封缄,赵政的一只手绕过人的腰,一只手扣着对方的头。
  嬴政微微仰头,只被动承受着,微微闭着眼纵容着人的侵略,谁会喜欢上自己啊?久别重逢过后,嬴政方才明白,眼前人早就在自己的心底扎了根,离不开了。
  嬴政是个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会算计进去的人,却怎么也舍不得去算计他。如果一个人会做错事情,两个人是不是会好一些。
  赵政的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咬得人的唇瓣发疼,漫长的接吻过后有几分窒息感,胸膛微微起伏着,二人看着彼此的眼眸,蓦然地笑了。
  这样的心情难以描述,见不到人的时候星月兼程只想着早一些见人一面。如今见到人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无语凝噎,等到自以为收拾好情绪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唤了句:“阿政。”
  而复又笑了,笑的并不好看,赵政干脆弯腰一只手绕过人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嬴政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被拥抱的姿势,有损碍他的威严,只看着赵政的模样便也算了,双手反而勾上了人的脖颈,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依赖的姿态。
  整个路程沉默无言,偶有路过的宫人也不敢瞧这一景象。要么背对着,要么就匆匆地走开了。
  赵政的模样有几分可怖,像是要将眼前人撕碎了拆吃入腹的表情。即便这样,嬴政还是被人温柔地放在了榻上。
  嬴政就这样平躺着,长发微微有几分凌乱,赵政坐在人的身边,也没去看他,最后只说了句:“我很生气,夫君。”
  即便很生气,还是拿人没有办法,他有一万种办法去对付旁人。可对于先生,总是没办法的,他是自己的软肋。
  心中的愧疚感难以形容,嬴政心下发酸,他总是知道怎么让自己心疼,嬴政起身从背后抱住人,浓郁的酒香弥漫过鼻腔,他觉得他或许也醉了,皇帝是不会错的,但是嬴政会:“我错了,夫君。”
  “一直以来,我很想你。”眼前人一服软,他就没办法了,转身回抱住对方,他的思念难以形容,只用了一个很字,但到底是多少呢?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回来了,嗯?”嬴政的声音像是穿堂风,轻飘飘地传入人的耳中,他从未觉得分别如此难受。如今却是真正地跨越了万水千山走到了人的面前,两个人都表露出了他们脆弱的一面,也只有在彼此面前才会有的这样的一面。
  “以后,不能离开我了。
  不能去找什么韩非李非王非的,只准在咸阳陪我。
  在家里带孩子。”赵政稍显稚气又颇为霸道的语气有几分可爱,这些话也就是他借着酒劲无理取闹的言语,他只是觉得先生太辛苦了,这一世的重担应该让他来担。
  嬴政听到人的言语,只忍不住笑了,你明明知道有些的事我不会听你的:“好,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阿钰怎么样了?过了年就可以念书了吧?”
  “不准想他。”赵政无奈,好好地他提什么孩子。
  “只准想你?”嬴政松开了人,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整个人带着几分懒散的倦意,少年人的占有欲颇强。
  “赵政。”嬴政的眼眸深邃,“即便我心中只有方寸之地能容纳得下人世间的情感,那块地方也是属于你的。”
  他自认为算不上多深情的人,他的人生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可经历过此次的分别,眼前人到底还是很重要的,他不仅在意人的平安,还在意人的喜怒哀乐,其实他们可以一起去做。
  嬴政的言语字字句句凿刻在人的心上,赵政凝视着人的目光只呼吸一滞,他的先生瘦了、苍白了,下意识地就将人推倒在了塌上,整个人虚压上去。按理来说,分别许久,先生如今脸色又这样不好,他不该这样急色的。
  可有些的事,是情之所至,他忍不住。
  “想做就做。”嬴政告诉他,“只是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赵政低头用一只手去剥对方的衣带。
  “含光剑丢了,连着剑穗一起。”嬴政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也是赵政费了心思送给自己的物件,说丢就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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