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原本比宝石还要璀璨的灰紫色瞳眸，在这一刻犹如蒙上一层尘灰，变得暗淡，无助又痛苦的泪水从眼尾滑落。
“佛爷，将佛爷还给我，求您，告诉我吧…告诉我佛爷去了哪里…”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少年像是承受巨大痛苦，他说完这句卑微至极的祈求，整个人身子都躬了起来，浑身颤抖。
那声音虚弱茫然，就如同诞生之初就被抛弃的孩童。
又带着悲戚无助的恳求，仿佛…
仿佛只要能得到佛爷的丁点儿消息，死也甘愿。
“求您…告诉我吧…求您…”
原本“张启山”袖口中藏着冰寒匕首，当少年靠近，他便会劫持少年。
可他听到少年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求，他竟然狠不下心肠。
他竟然在这种危险的情形下，心软了。
明明只是劫持而已，并不会真的伤害少年，可他见少年如此可怜的模样，偏生就是心软了。
他垂目看着少年单薄的背脊在颤抖，像是承受了无与伦比的苦难。
周围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他好似听到少年泪珠落地的嘀嗒声。
真可怜。
齐铁嘴指甲嵌入掌心，眼眶通红，他咬着牙：“你别动他！”
然而就在他要上前制止男人的动作时，却被张日山一把扣住手腕。
“张启山”俯身摸着少年皎白的脖颈，在接触到少年肌肤的一瞬，他便察觉到少年身躯颤抖的越发厉害。
少年在害怕？
少年在害怕他？
“求您…求您别碰我…将佛爷还给我吧…”
江落感受到男人与佛爷一样的宽大掌心正在轻抚他的后颈，可他却惶然极了，他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溺在男人同佛爷一样的气息下…
害怕自己会再次做出背叛佛爷的事情…
他只要想到这一路上他祈求得到男人垂怜爱抚的模样，心底就像漏了一个大洞，越发恐慌。
他怕佛爷知道他无能又下贱的样子。
…
他不敢看向男人，不敢有任何不敬，可却又被男人同佛爷一样的气息所吸引，他现在整个人都要被割裂，脑海浑浑噩噩，痛苦至极。
“张启山”在这一刻，竟像能感知少年内心氤氲的痛苦绝望般，他动作微滞，最终将手收回，不再触碰少年。
“抱歉，我骗了你，我是张启山，但却不是你的佛爷。”他的眼底不再平静无波，他的声音带了一丝轻叹，“我不知该如何将他还给你…”
江落听到男人的话语，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也随之破灭，他脆弱的脊背再也承受不住无形的压力，完全弯了下去，发出绝望痛苦的悲鸣…
腰际沉寂的异种在这绝望的情绪中疯狂滋长，血肉白骨被荆棘贯穿，短短一瞬，他的衣物便被血液浸透。
他咬紧牙关，积满泪的眼里满是无望的决然，仿佛身躯白骨碎裂，血肉模糊的疼痛能够转移他内心的恐惧…
第342章 最后的神辉
佛爷对于他来说，是他活在这世间的唯一执念…
可如今佛爷不见了…
他寻不到了…
“张启山”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眼底划过惊愕，垂目看向几乎匍匐在地的少年，愕然发现少年墨色衣摆下有鲜血渗出，地面早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晕染上一层猩红。
他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俯身便将少年抱入怀中。
短短一瞬，他的手臂不光沾满了少年的血液，还被那诡异蠕动的东西刺破，但祂根本无心顾及。
他看着少年惨败无光的眼眸，心头猛地一颤。
齐铁嘴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齐铁嘴几乎是目眦欲裂，他狠戾地甩开张日山的手臂，蓦地朝着少年方向奔来，连声音都发不出。
张日山看着少年身下流出的源源不断的血液，脸色惨白，小落儿出事了…
江落被男人抱入怀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木然空洞的眼眸微微颤动，喉咙里满是铁锈的气息，血液从齿缝流出，溢到嘴角，他强迫自己别开眼眸。
甚至挣扎着想要离开男人的怀抱…
因为男人不是他的佛爷…
然而就在这时，江落与灰暗天穹上的血月对视上。
他木然空洞的眼眸，出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像是惊愕茫然，又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又掺杂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悲痛与恐惧。
江落神魂深处被撕扯出一道缝隙，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想要涌出，可只是一瞬，便被一抹无形力量再次封印。
只留给他一个惶然的念头。
那是祂的眼睛，祂一直在注视着他。
可祂是九天之上最为尊贵的神啊！
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很快江落连这点惶然的念头也记不起了，他的周遭变得像梦一样氤氲…
他被荆棘刺破绞碎的身躯，开始在祂最后的神辉笼罩下愈合。
那股曾经出现在幻境中的罡风再次袭来，只不过这次它将少年从男人怀中夺走。
卷挟到空中。
少年万千华光的乌发被吹得翻飞。
在这股力量的包裹下，江落好似身处母体摇篮，整个人都有种放空的松弛感，他眼前萦绕稀少的金色神光，在神光的安抚下，竟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阖上眼皮，陷入沉睡。
除了少年，所有人都被诡异的罡风留在原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他们还未反应之际，周遭开始升腾暗色迷雾，长硰城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模糊，天穹上的黑夜裹挟着星河血月被这股罡风绞碎。
这个被祂所创造的世界顷刻间崩塌。
周围变成无尽的荒芜黑暗。
两方世界的所有人都出现在这片荒芜内，被颠倒的顺序开始扶正。
但除却两界的张启山外，所有人都随着荒芜黑暗降临而摔倒在地，陷入昏迷。
张启山眸光黑沉，看着站在对面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之人，他凌厉的眼眸微眯。
“张启山”的反应与之相同，两人就像彼此的镜子，各自的心思一览无遗。
然而只此一秒，两人的视线便被飘浮在半空中的少年吸引。
“江落！”张启山看到少年衣物上的血液，一贯冷峻沉稳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慌乱。
然而就在他想要靠近少年时，却惊觉自己移动不了分毫。
站在对立面的“张启山”同样如此。
张启山压制不住心底的戾气，怒视罡风后的庞大身影，冷厉喝道：“你是祂，你是穷奇！！！”
第343章 宿命
张启山朝着罡风后的身影怒吼，之前种种串联起来让他猜到了祂的身份，无论是最开始两张图纸显示的穷奇末路，还是进入墓中捡到的青铜碎片，还有石碑上那刻画的故事…
它们都在暗示这座大墓的主人就是穷奇！
祂想要他死！
站在另一侧的“张启山”剑眉紧皱，面露惊愕，这座大墓的主人不是乌青子吗？怎么会是穷奇？
就在此时，隐在罡风后庞大巍峨的身影逐渐显现，带有遮天蔽日的威势，祂睁开了那双如同万千血液干涸而成的猩红双眸。
原本神圣伟岸的气息变成污浊煞气。
然，只是一瞬，当祂靠近空中沉睡的少年时，祂的身形慢慢缩小成一道高大威严的人影。
祂将少年抱入怀中，动作轻柔的宛若情人缱绻。
祂那双污浊的猩红双眸极力隐去，恢复成少年被封印的久远记忆里的模样。
祂的目光中浸着无尽悲凉与凄苦，这数万年来难以记数的日日夜夜，祂都在注视着祂的爱人，如今祂终于能够触碰到他。
可这相隔的万万年之久的相见，接下来便是永别。
当张启山看到那高大石碑上雕刻的故事时，心中就隐隐知晓，他的乖乖恐怕就是壁画上的少年，但他可不认为他的乖乖还是这个神的爱人！
“穷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祂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头，露出真容，祂看向他的眼神痛恨至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张启山两人看清祂的容貌后，瞳孔骤然收缩。
张启山死死盯着祂抱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你不是穷奇，或者说你不是完整的穷奇，你甚至是被某种力量禁锢，不能亲自杀了我！所以你费了这么多的力气，想要借助幻境！借助他人之手夺我性命，你是想吞噬我！”
祂极力隐去的猩红浊气在此刻逐渐浮现，祂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恨意与绝望。
“你说对了，吾不是完整的穷奇，吾也成为不了穷奇，吾也不想成为穷奇！吾只想让你们死！！！”
祂冷凝着两人，眸中的猩红再也压制不住，祂的眼尾甚至流出暗红色的血泪：“可吾最终失败了！”
张启山看着祂，心中不知为何涌起浓重不安：“你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