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笑死人了,小住多年都没挪动,简直是长到人家院里了。
但那薛家女也非寻常人,竟叫她独剩下的那个女儿挣了面子,女子开恩科的头一年,就考上了举人……
这举人的功业在寻常人家确实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何况是女子恩科头一年的女举人。可惜在京中贵人们眼里算个屁,从前怡情王整治水患的时候,当地的官员不配合,拿腔作调的就是不救急,气得怡情王这样好脾气的人一剑挑了在场中官位最高的知府的官帽,挑着官帽他还没忘埋汰对方:“知府算个什么鸟官?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你们稀奇!”
这话虽说的扎心,但在小乌拉那拉氏心里,正是如此。
这乃是前提,而荣国公府那群不长眼的竟闹笑话闹到了林家面前,席间王氏多次炫耀外甥女,仿佛考了举子的是她自个儿。林家大约是懒得理她,吃完饭就准备告辞,但林夫人被史老太太求着又留了一晚,林御史便携妻女儿子又留了一日。
也亏得如此,才能赶上第二日的这一出好戏。
这边贾家的,王家的,薛家的,正各打算盘呢,圣旨就来了。
今上这般性情,隔岸观火的看戏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居然还亲自下场拱火。
那圣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为了表彰林氏女为此次科举做的贡献,特御赐时令水果若干。
圣旨虽说的含糊,却已经足够给林家撑腰了。
若不是这一茬,皇后不会发现这林氏女居然有这等神通,连科举试题这般寻常交由礼部拟好,天子敲板的事,皇上竟都敢交于她定题……
虽只有一道策论,此事却无异于一石激起了皇后心中的千层浪。
皇后乌拉那拉氏只恨自己年幼嫁入雍亲王府,学得全是内宅之事,如今女子可以为政的时机摆在眼前,她却抓不住,只能寄希望于族中小辈。
小辈中倒是有几位亮眼的姑娘,可惜聪明又漂亮的太孤高,姿色平平又聪明的入不了眼,还有些聪明伶俐还美貌的,偏偏身子不好……
族中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乌拉那拉氏当机立断,叫弘时去“讨好”林家女。反正那姑娘美貌又聪慧,往后再等几年,从族里给弘时再选一位乌拉那拉氏的太子妃即可。
有了皇额娘的指使,此事在弘时看来就是奉旨之行,既听了皇额娘的话,又美了自己,岂不是好事成双?
弘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未料到他一动身,连他那好六弟都忍不住了……
这更加剧了他的胜负欲,他不可能输,更不可能输给一个残废。
于是这日本来因为黛玉的忽视而有些上火的弘时,又因为吃了现场瓜而兴致勃勃起来。
瞧瞧,让他看到了什么?
黛玉一来,虞衡的眼睛就仿佛左右支拙一般,超绝不经意的和黛玉对视,吃了人家的冷脸,也移不开眼。
更可笑的是那荣国公府贾二,估计得了同弘时一样的嘱咐,本来是追着他表妹来的,现在一会看虞衡,痴痴的,一会看黛玉走的方向,眼巴巴的,弘时心想:这京城的癞蛤蟆可真多,胆子也海了去了,竟有人又肖像林氏女,又肖像他那残废六弟。不过有一说一,这家伙明明都行动不便了,怎么这样貌越发的娇美了……
那林氏女还是李师傅的得意门生,此女能文能武,怎么能瞧上老六这废物呢?想也知道,必然选他更好。
弘时一撩衣袍,不用随侍哄,就“哞”的一声进室内找黛玉了,他自认为报出身份,这群芳诗舍于他如入无人之境,只有老六那种傻子,苦哈哈的放着身份不用,还要做小伏低的同外面那群人比试……
比试什么?他就算用脚写诗,只要不怕人嘲笑,诗社的评委们保不齐都给他安排个名次。
这群芳诗舍初时确实是京中贵女们结交写诗的自留地,但谁让有人用它集资呢?所集之资甚至比他阿玛在前朝哭穷要的多!
出发点是单纯的,但许多事物发展是不由人的。
弘时颠颠儿的进去了,看在美人的份上,他忍了!
黛玉始终对他客客气气的,但弘时觉得她一定是害羞!毕竟跟小乌拉那拉氏那等蛮横无理的大小姐比起来,这林姑娘可太温和了!
所以说家教好有时候也是个弊端,赶上弘时这等性格的,无疑是灾难,但好处也不是没有,这不把虞衡这等一走三停的家伙一脚踹出了雍和宫。
于是虞衡一连几日堵到诗社那儿,最多也只能和黛玉打个照面,他连着去,那贾二也连着去,虞衡因不想他去烦黛玉,于是故意把他叫住在身边。
贾二:好耶!
贾王氏:“我好苦的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孽障蠢货,那小残废从前就敢弄我,如今弄你还不跟玩狗似得?”
贾宝玉不满的同他娘说:“娘,你不是和老太太说你吃斋念佛,已经修身养性吗?你别是在佛堂叫烟熏久了吧?”
贾王氏:……
贾宝玉更来劲了:“你只要亲眼瞧一瞧六阿哥的风姿,就该晓得他是一块多么难得的美玉,算了,你连林表妹都不大欣赏,眼光着实不行。”
贾王氏气得几乎吐血,偏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能指望了。女儿元春如今不过是虚闲的太妃,中不上用了,她原想靠女儿“东山再起”,现在哥哥王子腾没了,太上皇退位了,可怜她年轻娇美的女儿以后怕是只能老死宫中了。
贾王氏原想着将投奔她来的妹妹和外甥女收到手下,往后亲上加亲,她们那个能给撑腰的哥哥已经没了,只能姐妹报团取暖了。这外甥女宝钗刚来时在她面前还做小伏低的很,岂料不过几次来回,叫这眼神伶俐的宝丫头瞧出了她在贾府的势单力薄,竟连在跟前听训都没什么耐心了。
如今好不容易宝丫头替她在荣国公府挣了口气,还没打直腰身,贾王氏已经默认了宝丫头以后是她家的媳妇儿了。
贾王氏知道,这对她这外甥女本就是天赐的姻缘,不想史老太太那边又借口过生日,把女儿女婿一家又请了来。
史老太太的生日本在年头,大年下的府里忙,京城的贵客们也忙,生日便延到这年八月底才打理齐备,说穿了不过也是想借这个由头试探一下京中各家的态度。
尤其是这一年贾家二老爷贾政论理该提一提级了,上头却始终没个定论,贾家打点了一番,上峰暗示他家里还有御史林家这门贵亲呢!
因而史老太太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办这个寿宴的。
贾王氏得了风声,自知不能在宴会上瞎搅和,但她更没想到,都到如今了老太太竟还妄想着说合宝玉与她那外孙女。
贾王氏都觉得家里的老太太怕是昏了头了,那林家的有一个算一个,连从小就病歪歪要死的那个,都眼高于顶呢。
但宝玉那个呆子,从宝丫头考了名次以后,她耳提面命了数次,喊他去亲近亲近表姐,这孽畜总是表面应和,实则敷衍了事。偏偏这回老太太提了一嘴林家的狐媚子,他眼也直了,人也软了,连夜就恨不得去人家大门口当灯笼也情愿了。
这边贾王氏的愤怒,和虞衡的愤怒竟微妙的一致了。
情敌太多,左右支拙,前头自己犯了错,如今火葬场也……
也差不多了吧?虞衡弱弱的想。
表面上虞衡越挫越勇,实则他心里都要没底了。但他自己理亏在先,只能经常出来刷脸,做小伏低的明示暗示,期待着一步一步软化黛玉的心。
偶尔间,黛玉的眼神被他捕捉到,虽只有片刻流连,也让他心中涟漪四起。
但更多时候,他都像姜太公直钩钓鱼……
他前头做的事太过分了,人家如今这态度是他应得的。
于是每当气馁,他就只能把俩狗头军师提出来喝茶讨论,讨论了一大圈,也没得出什么好的办法,傅恒和兆惠起初还兢兢业业给他出主意,被他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妥的拒绝掉以后,这俩人如今再出来,倒更像是来吃瓜的。
这俩不愧是狗头军师,提出的招没一个虞衡瞧得上的,但日久天长,他也心里犯嘀咕:管它黑猫白猫,要不先抓一下老鼠试试
不过一想到此事要是办砸了,后果更不可预料,以黛玉的脑子,只怕一眼瞧出他的伎俩来,遂作罢。
但别人也就罢了,虞衡实在是不耐烦他三哥弘时,此人身材高大,同比例乘以一百的自大,自知之明又非常匮乏,他们俩频频出现,说不好谁对黛玉的眼神污染更大一些,虞衡坚信,必然是弘时,毕竟他连拒绝都听不懂。
这些事最终在弘时又一次与黛玉喝茶了,而虞衡连个入门的资格都没有时,他破防了。
虞衡非常生气,又无可奈何,偏他肤白,一闹上头就眼红的显眼,因而又强忍着情绪,但那日实在委屈的没扛住,被贾二拉起手安慰:“阿哥怎么了?”
虞衡本不想理他,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便抽回了手,那人却唐突的很,握的紧紧的,还要一脸痴迷的盯着他的手:“我初见林表妹,就觉得‘垆边人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