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一时刻,虞衡冷哼道:“她教的都是什么糟粕?我们不学!”
  黛玉素手托着脸,眉眼垂着,似乎又想起来这几天的经历,还难过着。
  虞衡坐不住了,于是直奔主题:“我们想去探望林大人和林夫人,他们如今应该好多了吧?”
  兆惠立刻说:“对对对,不学!但我能不能不去,我有点害怕见大人……”
  虞衡伸手扯住他的耳朵,笑容灿烂的威胁道:“平时也没见你怕见我额娘啊?”
  兆惠抱头护耳朵:“那不一样啊,我第一次见林姐姐的父母,我紧张不行吗?”
  虞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都疑心自己心不干净,就听兆惠一本正经道:“我额娘阿玛都跟我说了,一定要在林姐姐父母面前呜呜……”
  虞衡单手捏住了兆惠的嘴唇,望向黛玉,却见她似乎刚刚在走神,见他瞧过来,也歪头回望他。
  虞衡可耻的被歪头的林妹妹萌到了,心想她平日里再聪明早慧也只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些大人心里的小九九,很正常。
  于是他更生气这些没有边界感,算盘珠子还直往人脸上乱崩的大人们了!
  兆惠第一次来林府,对什么都好奇,看来看去像花果山来的。虞衡就稳重多了,他都来第三回 了,自然熟悉多了。
  但遥想第一次进林府的时候,林妹妹是多么的狡黠灵动,和如今这般“才下心头,又上眉头”的模样对比起来才叫虞衡更心痛。
  他故意慢走几步,跟黛玉走在一起,小声耍宝说:“你别担心,都会好的,爷给你撑腰找回场子!”
  黛玉对他撑出一个浅笑,并没将这些话当真:“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太担心我爹爹和阿娘了。”
  虞衡立刻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我爷爷那么多孙子里脱颖而出吗?”
  兆惠回头,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因为阿哥特别聪明!”
  “那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虞衡傲娇,又压低声音跟黛玉说:“主要是因为我吧,特别有福气,就跟我名字一样,福泽广深,惠及于人,凡是我祝福过得人,都能逢凶化吉……”
  黛玉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偏又压低嗓子,左顾右盼的仿佛在提防什么,只当他不想让兆惠听到。
  以她对虞衡的了解,阿哥小小年纪,动如脱兔,奔如野马,偏偏对自个儿定位不清晰,又臭屁又爱面子,故而他每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都非常的具有反差感。
  你可以假想一只哈士奇张着嘴吧跟你说:其实,我是一只狼。
  黛玉笑了起来,虞衡有些莫名:“我说的是真的!”
  黛玉笑着点头:“好的,你说是真的就假不了。”
  兆惠穿过长廊,回头一看,就见他们俩慢慢的走在后面,正相视而笑,立马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拔腿就往回冲:“你们背着我在说啥!”
  虞衡坏心眼起了:“我们刚刚在接飞花令,你既然来了,我正好问你……”
  兆惠捂着耳朵又跑远了:“听不到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
  黛玉的四个丫鬟中,春蕤和风荷稳重些,跟在两人之后,再后面一些的是今日虞衡和兆惠分别带来的四位随侍,雪雁和年岁小些的露白本在前头引路,几乎被兆惠带偏了。
  一行人走过一簇假山石后,忽听一个年轻的男音,操着京城西郊的口音道:“……这林府也真是不行,这么点儿大的园子,还就那么点人,啧啧,人丁不旺。”
  另一个听着沉稳些的男音回他道:“如此不是甚好,不然我们如何能躲闲?”
  “好什么好,眼看着当家的要不行了,到时候操办起来不知道多累!”
  兆惠只听这几句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但他打眼一看,他林姐姐面上虽有些惨白,却可以称得上平静。
  再看她的四位丫鬟的面色,可见这几日这样的话她们已听了数回了。
  兆惠又望向虞衡,这位爷看样子已经气疯了,因为他居然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个渗人的笑来,兆惠吞了口口水,把自己原地按住。
  就这么会功夫,那里面俩人已经堂而皇之的讲到黛玉了。
  “原听说这位表小姐冰雪聪明,我看就是太聪明了,居然选进宫给一位皇子天孙做伴读去了!”
  “切,我听说有种女人命格毒,八成就是她这样的!你看这林家,远不止人丁凋零,咱们这位表小姐啊,克父克母克弟弟,你且看看林府是不是除了她,都病歪歪的?”
  “放你娘的屁!”兆惠再忍不住了,折身回抽了他随侍的佩剑,大喝一声跳到假山后,举剑就砍。
  假山后的两人想跑,却被举着剑的兆惠气势惊住,但也就那几秒,他们便意识到眼前只是个小孩,立马分头发足狂奔。
  年轻些的才冲出假山,就被另一群人拦住,年老些的挨了兆惠一剑,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救命啊!杀人啦!”
  待两人看清了是黛玉,脸色居然都缓和了几分,年老的抬手就开始自扇巴掌,跪的丝滑无比:“大姑娘饶了小的吧,小的们今天午饭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胡沁,现在知道错了,请大姑娘饶了我们这回,往后再也不敢了!”
  两人见哀求半天,都没个回应,一时间便慢了下来,兆惠晃了晃手中的剑:“继续打!”
  虞衡却临时改了主意,于是向雪雁问道:“你们姑娘的舅母如今何在?”
  众人遂带上这两个贾家的仆人改道,去正厅找如今帮林府管家的贾家二房的王夫人。
  那两人听闻要找他们太太,顿时停了手,显得有底气多了。
  虞衡冷眼瞧着他们:“给他们绑上,堵上嘴。”
  从前他总听说,物随主人形,大多是说谁养的猫儿狗儿,都随了主人的性格。看来这是个真理,谁的仆人就像谁,若是没有授意,这些人敢这样吗?
  他本打算小惩大诫,让那傲慢的嬷嬷受点气收敛些气焰便罢了。
  往后林家若长居京城,贾家这门亲戚总还是要走的,他一个外人得罪了贾家也不怕什么,别说未来他爹要干大事,就是现在,雍亲王府摆在那儿,凭贾家如今这样,便是连气都不会吭一声的。
  未料到雪雁那丫头支支吾吾,黛玉几番抢白打断的是这种论调,简直是——找死!
  黛玉一直有些不在状态,兆惠把剑丢给随侍:“林姐姐,是不是我刚刚的样子吓到你了?”
  黛玉摇头:“不曾。”
  虞衡拍了拍兆惠的肩膀:“你干得不错,下回找准了砍,敢这么说话的,就该把嘴巴削了。”
  兆惠会意,张嘴就来:“削了嘴巴也不解气,爷应该捣烂他的喉咙管子……”
  虞衡:……
  好吧,反正效果是有了,那俩都在后面吓得直哆嗦,堵着嘴也挡不住他们“呜呜哇哇”的求饶声。
  好在离得不远,众人很快就到了林府的正厅,门前正站着两个仆人,一个见了就要进去通传,被兆惠的侍从一把扯过来,又推开,另一个干脆就没动。
  他们自瞧见那俩被绑着的贾家家奴了,只见他们身上狼狈不堪,衣襟袖口处还沾着血,又见众人这架势,顿时被吓得不清。
  先时还要去通传的那个,只一推就就势歪倒在地上,到众人进去,他才一骨碌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黛玉等人往里走了数步,正遇上前头被虞衡泼了茶的嬷嬷。
  虞衡本没记住她的样子,只是她如今蓬头散襟,一副被人暴打过的模样,又兼她胸前那一大片茶叶和水迹宛如她的勋章一般被她护的好好的……
  虞衡:
  众人哪里还猜不到这刁奴的脑回路,只怕是刚告了虞衡黑状!可惜,她白作这副姿态了,贾二夫人一听说泼茶的是雍亲王府的六阿哥,还叫她去道歉呢。
  那嬷嬷眼中闪过些许不安,又一见他们这气势汹汹的绑着人来,血腥味又直往鼻子里钻,她当即吓得丢了魂,转身往里跑:“太太!太太救我……”
  虞衡抬下巴示意,他的随侍犹豫了一下,一手刀敲晕了那婆子,扔到了一边。
  虞衡默默扶额……
  好吧,效果是一样的。
  ——
  客人来了连面都没露的贾二夫人王氏,如今正斜卧着躺在正厅东边那张透雕夔龙护屏矮塌上。
  那张透雕夔龙护屏矮塌乃是康熙四十七年春,康熙帝赐给林如海的,御赐之物,林如海平日里也不使这张塌,偶尔林夫人会在此塌上小憩。
  因此上面靠背引枕和一张整张的皮制褥子一应俱全,林夫人将之置于正厅东边,此外这榻上还置了一极轻巧的洋漆描金小几,别致精巧。
  如今贾二夫人王氏躺在上面,又叫贴身丫鬟抱了她寻常爱闻的檀香点上,只是那香炉是从贾府特意带过来的一樽销金提炉,放在小几上,便要把小几上原本放着的东西拾了去。
  听到周嬷嬷慌乱的声音时王氏并没有理会,那老货素来爱咋呼,平时破了点油皮就喊救命,磋磨起人来也自有一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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