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晁柠没勉强,后退一步倚着鞋柜,静静看他。
  两人僵持。
  易临勋最怕晁柠这种没理也气壮的样子,上一次她没理的时候,他生气表达不满,可转眼之间,她拿出协议来,分分钟拿捏了他。
  然而,此时晁柠看似面上冷淡,实际心里虚得要命,易临勋一直来虽对她很宠很包容,可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尊严和骄傲,他不会像陈逾苏那样绝对爱她。
  你是在故意躲我吗?易临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
  晁柠垂着手,两手手指互相捏搓着,她目光暗沉下来,我这几天不想做爱。
  易临勋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顿时眉头拧紧,十分不解地质问:你不想做,我会强迫你吗?
  晁柠心抽了一下,偏过头梗声道:你不会强迫我,那就一并尊重一下我的自由意志,包括我对住所的自由选择权,我想住星河湾就住星河湾,我想回来这里住就回来住。
  这话激怒了易临勋,他上前一步,晁柠顿时感到十足的压迫感。
  他逼问:我不值得一声解释,一声告知吗?
  晁柠沉默,嘴巴像被缝住一样说不出话。
  他又逼问:晁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你不想做爱就躲着我,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是炮友关系?
  炮友这个字眼刺激到了晁柠,她将深埋心底的晦暗统统倒出来,我们不就是靠做爱维系着的吗?
  易临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语气冷冽,晁柠,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晁柠不解其意,艰涩地问:你什么意思?
  易临勋状似溢出一丝苦笑,他抬手捏住她下巴,眸色深沉,轻嘲道:你是不相信我爱上你了吗?
  晁柠猛然抬头看他,眼眶顿时猩红。
  易临勋垂下手,一时间像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你说对我不抱期待,原来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信我会爱上你,你以为我至今心里还有别人。
  你爱上我了?晁柠喃声问道。
  他握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眼睛说:晁柠,如果是我之前表现得不明显导致你有这样的误解,那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很爱你。
  晁柠眼神突然苦涩起来,她摇着头,说:易临勋,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食物爱看什么书籍,你不知道我曾到过什么地方,遇见过什么人,你不知道我内心的阴暗龌蹉,你不知道我的自私自利,不知道我对你的算计耍弄,你都没看到过完整的我就说爱我,那这份爱很轻浮。
  他们不曾有过心与心的探讨,只是浮于表面的快乐,没有扎根的爱她不相信会长久。
  易临勋抬手按住她头两侧,止住她的摇头,我知道我们的开端并不美好,虽然你否认没有被我曾说过的话伤害到,但我一直怀着抱歉,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对你好,想从今往后跟你好好过,想尽我余生的慷慨弥补我们开局的缺憾,一直来你都不在意我以前的感情,也不会问我还爱不爱别人之类的问题,你从不跟我翻旧账,我觉得这是你对我的慷慨,因此,我给你足够的尊重和信任,我忽略你时不时的游离状态,我觉得时间一长,我一定能收获你的全心全意,我不知道你所期待的爱是怎样的,我愿意试着用你期待的方式去爱你,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你的期待。
  易临勋此时才明白他最初的一句话会令她如此耿耿于怀,以及反噬了自己,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说那句话请不要对我有所期待。
  晁柠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滴落下来,她无声地看他,一双含泪目柔情似水,幽深邃远。
  易临勋捧住她的脸颊,擦去她眼角的泪,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抱了一会儿,他声腔轻缓地说:回家好不好?
  晁柠忽然抽离他的怀抱,垂头思忖片刻,复抬头,语气冷静,我是一个特别惟我独尊的人,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内心的感受,哪怕践踏你的真心,我也会遵循自己的意志。
  这话让易临勋恼火起来,他刚刚一直故意不提那个男人,从岳母获知的真相他也不打算问她了,他只要她今天跟他回家。
  没想到他的包容换来这样的对待。
  易临勋冷声问:晁柠,你想怎样?
  晁柠心又是一抽,可还是狠心说:我还不能跟你回去。
  易临勋压制住怒气,留下一句随便你。然后转身拉开门。
  走了。
  晁柠在门口呆望着他离开,心里迫切想追他,理智却让她止步。
  再晚一点,穆琼打电话来,从母亲口中晁柠得知,易临勋在被她挂断电话后,先是打电话给了母亲后又驾车去了浦西。
  晁柠从母亲话里话外听出了点端倪,妈,是你怂恿他来碧云苑找我的?
  穆琼道:我是有提一嘴你应该在碧云苑,但即便我不说,按照临勋的性子,他肯定会去找你的。
  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我说你只是想清净几天,等处理好了肯定就回家了。
  怪不得他只字未提陈逾苏,晁柠心想,他信心满满地来找她,给了她台阶下,她却一点不买账,他很失望吧。
  晁柠仍然在碧云苑住着。
  弥雅从跟晁柠聊天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陈逾苏回来的事,也知道了她现在跟易临勋分居的事。
  弥雅说她太作了,还一针见血地说:毫无疑问,你心里的天平就是倾向易临勋的,你分明就很爱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第53章 病房里的不速之客
  易临勋生气离开的次日,晁柠上午没课准备去一趟妇幼保健院,她以往经期都很规律,但这个月推迟了快一周,排除了中奖的情况估计是内分泌失调了,所以去医院检查下,开点药调理调理。
  当她往星河湾附近的第一妇婴去,开车开到半程,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短暂的思索后她切换路线,往浦西的红房子开去。
  晁柠在红房子做完检查后,便走去住院部。
  她并不知道具体的病房,便寻思着一间间地找,当然也那么笨,晁柠咨询了下护士,得知应该是分属于产前诊断与胎儿医学科,于是便到相应的病房楼层去找。
  凭着数月前的模糊记忆,晁柠在一间两人间病房里锁定了人。
  她推开门,走进去。
  李照媛正坐在病床上,腿上摊着一本书,听到声响以为是病友检查做好回来了,抬头一看,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
  很漂亮,但不是浮于表面的漂亮。
  李照媛顿生出一种不由自主的露怯心理。
  她三十年的生活里,在同性面前露怯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她是真实地感受到心底深处不可言喻的胆怯蔓延开来,甚至有点愈演愈烈,继而带给她强烈的压力感。
  她生长在一个不知道是几线小城市下面的乡镇,是名副其实的小镇姑娘,她自小长相清秀,也被许多人夸过好看,当然她从不视外貌是女孩子引以为傲的资本,于是,她努力读书,永远都是她所读学校所在年级的第一名,优秀的成绩让她再叠加了一层光环,因此也被人视作女神过。
  小学,中学到高中这一路,班里也有长得很出众的漂亮女孩,在这些漂亮女孩面前,也许她羡慕过但从未露怯过,甚至她还自视甚高。那时大家阶层背景相差不大,她家庭虽不富裕,但在同学当中是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而且大多数的漂亮女孩仗着好看的外表,过早地消耗起了这一红利,她们不注重学习,开始谈情说爱,染发涂指甲,捯饬自己,这样的她们在她眼里是单薄的,空虚的漂亮,她不稀罕。书越往上念,见到的优秀女孩就越多,敏感的青春期里她也隐隐羡慕过那些长得漂亮,成绩不错,家境好的女孩,但也只是小小羡慕,不至于自卑和嫉妒,因为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名这个成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她自有一套权重体系,外表,成绩,家境,学历,能力等等这些因素在权重叠加后,即便在大学里,见过很多大城市里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她也不觉得自己比人家差,倒不是要雌竞,就算跟城市的男孩子比较,她也不觉得自己差。
  从念书开始,她便习惯了排名,名次,分数这些东西,那是她不断攀爬的源动力。
  她一路竞争上来,当中不乏有一些风凉话,嘲讽话,她听见了,于是又努力避免做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
  她就这样不妄自菲薄地成长着。
  直到,她遇到了一类女孩,哪哪都好,哪哪都比她优秀。
  在人家面前,她露怯了。
  她首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全方位碾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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