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景珩抬手。
林祈猛地闭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预想疼痛的降临。
然而，意想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陆景珩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了他唇边沾着的一颗饭粒。
动作自然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独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饿了？”陆景珩问，声音还带着属于少年的清冽，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林祈惊恐地看着少爷，不会说话了，只会拼命地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陆景珩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再追问。
接着转身，打开了厨房的灯，温暖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
林祈看见对方从保温柜里拿出一杯温热的牛奶，又取了几块精致软糯的点心，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
最后将碟子和牛奶送到林祈面前。
糕点和牛奶的香气传入鼻腔，林祈顿时愣在那里。
“吃这个。”陆景珩说。语气没有波澜，却也不容拒绝。
仿佛在怜爱地饲养一只可爱的小宠物。
林祈看着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点心和温热的牛奶，又抬头看看眼前尊贵的少爷，眼睛里一片茫然。
“以后饿了，就告诉我。”陆景珩看着他，“我养你。”
林祈怔怔地看着那碟点心，又抬头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少爷。
想吃。
但是不敢。
陆景珩仿佛能洞察他所有的小心思，蹲下身，用没受伤的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他嘴边。
“吃。”
简短的一个字，如同命令，但又让人安心。
林祈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就着少爷的手，咬了一小口。
甜味在他口腔化开。
这是林祈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便又忍不住凑上去，咬了第二口。
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
他吃得很急，在陆景珩眼里，却是极其漂亮可爱，偶尔会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对方一眼，对上那双看不透的双眼时，又会害怕地垂眸。
第二块糕点。
少爷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专心致志看着他，嘴角竟然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貌似……很开心？
林祈咬着糕点，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开始全心全意被投喂。
陆景珩又将温牛奶低到他唇边。
食指上象征陆家滔天权利黑金印花的戒指映着月光，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再一次提醒林祈——
喂他吃饭的。
是陆家的长子，陆家最尊贵的少爷，陆景珩。
林祈心里一慌，呛了一下，小声地咳嗽起来。
一只温暖的手，力道适中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
林祈咳嗽渐渐止住，茫然地看向对方。
陆景珩收回手，问：“好点了吗？”
“…………”
林祈怔怔点头。
陆景珩又把牛奶递给他，林祈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全然忘记了方才由拍背而起的茫然。
好暖和。
三天没吃东西，也没怎么睡觉，久违的温暖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眼皮也开始发沉。
懵懂，不设防，干净到极致。
像一只终于被捡回家，吃饱喝足开始小心翼翼打盹的小奶猫。
陆景珩抬起右手，看着缠绕着纱布的手掌，那手心流着陆家脏污的血。
顿了一下，继而用指腹，轻轻擦掉了林祈嘴上的奶渍。
林祈睁开眼，下意识想低头道谢，却被陆景珩的一句话打断了动作，定在原地。
“——小乖。”
林祈一愣，仰起小脸。
陆景珩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7章 chapter7 洗澡
小乖？
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但是对于少爷，想叫什么都好。
“我叫林祈，祈愿的祈。”他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回答道，指尖不安地在杯子上摩挲。
少爷……怎么和他说这么多话。
好紧张。
陆景珩没有回应，依旧是看着他，仿佛在观察他所有细微的动作与表情。
很久，才说：“小乖。”
“嗯。”林祈顿时身子僵硬。
陆景珩起身：“跟上来。”
林祈飞快迈步子，跟上对方的步伐，又爬楼梯又穿走廊，累的气喘吁吁：“少爷……少爷我们要去哪？”
陆景珩拉开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头也不回地说：“给你洗澡。”
**
林祈乖乖脱光衣服站到浴缸里。
虽然他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给他洗澡，但跟着总没错，少爷又不能把他吃了。
陆景珩先是自己试水温，再把水往他身上淋。
一番操作下来，林祈身上头上都是泡沫，他睁着两双漂亮的大眼睛，少爷让他抬右手，他绝不抬左手。
最后终于结束，林祈被裹上浴巾。
身上的香味很特别，林祈闻了闻，又闻了闻——好香。
陆景珩就靠在墙边，依旧是那副观察的神态。
不过林祈没发现，他沉浸在自己的“体香”中无法自拔，很久才回神，刚要喊“少爷”，陆景珩就拿下他的浴巾，给他穿上了睡衣。
是米白色的。
林祈还在提裤子，屋里的灯“刷”地一下灭了。
少年的体温凑近，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睡吧，去床上。”
“……”
？
林祈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突然少爷出现给他喂饭，给他洗澡，还要和少爷睡一张床？
林祈在黑暗中摇头：“少爷，我要回去和妈妈睡，她看我消失了会……担心。”会骂人。
“嗯。”
陆景珩也没有挽留，似乎离开了他前方的位置。
周围一片漆黑，林祈也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以及在哪个位置，于是朝着不知名方向鞠了一躬后，又朝着不知名方向一路走到底，顺利踩到少爷的脚，“呜”一声差些跌倒，被陆景珩拉住手臂。
“对……对不起……”
林祈立马把手背到身后。
陆景珩按亮手机屏幕，林祈顿时看清了这是在哪。
他完完全全走反了，身后是门，前方是书桌，而陆景珩正半靠在书桌上，一只腿微微弯折，双臂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林祈：“……”
他又鞠躬：“对不起少爷。”
然后飞快转身低头跑出卧室。
好尴尬。
林祈一路跑回保姆间，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又闻见了那股很香甜的味道。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使劲闻了闻自己。
少爷的沐浴露真好闻。
可是……为什么少爷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林祈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睁眼，是被母亲打电话的声音吵醒。
他慢吞吞坐起身，揉着眼睛，耳边一句句的对话声，像针一样刺进他弱小的心脏，林祈逐渐停下动作，听着耳边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去看。
因为他知道，这是母亲在和弟弟打视频电话。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名存实亡，唯一的牵扯只有钱，离婚一直没离成。所以母亲这边又和另一个男人生了弟弟，一家三口和睦美满。
“林祈在你旁边吗？”弟弟才六岁，就直呼他的名字，“为什么他可以在陆家！我也要我也要呜呜呜呜呜！”
母亲在一边柔声安慰：“乖，寒假带你来玩……好好学习……”
林祈听得心里好难受。
他被母亲饿了四天，连学校都没去。
好难过。
林祈缩在床角，眼睛湿润。
母亲挂断电话，看了他一眼：“跟我出去吃早饭。”
林祈本应开心的，但此时此刻，悲伤大过于开心，他只是点点头，从被子里爬出来。
“——你身上衣服是谁的？”
林祈身子一僵，回头对视上母亲狐疑的目光。
“我昨晚……”
“赶快脱下来，以后不许随便偷衣服穿。”
“……”
“……哦。”
林祈突然间不想解释什么，因为解释了也没用，母亲从来不会听他的解释。
他默不作声去换上母亲的旧衣服，趁对方不注意，把睡衣偷偷塞进了被子里藏好。
**
佣人的用餐时间要早一些，吃完后，林祈跟着母亲去擦桌子，擦柜子，他拿着一块小抹布，母亲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擦不到的地方就垫脚举高胳膊，把他累得不行。
打扫完卫生，与此同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饭。
佣人们需要安静站于一侧，随时服侍，而林祈这个小朋友站在这里不合适，就提前离开了。
陆家人陆陆续续到齐。
陆景珩竟是最后出来的，一身贵族学院的精致校服，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第一时间不是去餐桌，而是看向了那排佣人，视线滑过每一人的脸，最终锁定林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