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季韶笑说:“他也紧张呢。”
  不知道是不是齐柏宜有提前和两位长辈说过,不管是齐向原还是季韶,在饭桌上都没有提起池樱,绕到家庭相关的话题,也会被刻意或自然地转到另一个去。
  池却倒是无所谓,他早就和齐柏宜说过,自己最后和池樱打的那通电话。
  “她愿意联系我就联系我,”池却毫不避讳地说,“不愿意联系我就算了。”
  齐柏宜看着他笑说:“你长大了还真是了不起。”
  由于季韶发在群里的专家建议微信推文起了一定作用,桌上没酒,吃完饭要走之前,季韶给池却塞了两个红包。
  池却没见过这阵仗,也没有相关经验,齐柏宜站在他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最终在几回合的推脱中出来打圆场:“这是习俗,收了吧。”
  回家换成齐柏宜开车,他走走停停的,看到花店停下来买了个花瓶,一会儿又说想喝水,绕来绕去的,最后绕到池却开的那家面包店。
  面包店还在营业时间,店里的员工没见过池却,他们一进来,就笑着站起来问他们要买点什么。
  晚上季韶和齐向原貌似担心池却吃不饱,给他打了一大碗要满出来的米饭,池却一声不吭地都吃了,现在闻到奶精的香味,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只给齐柏宜买了两只蛋挞。
  车上的冷气还开着,齐柏宜怕热,一到夏天就离不开空调,池却是知道的,站在车窗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便利店,问他要不要吃雪糕。
  “不吃了,”齐柏宜手里兜着那两只滚烫的蛋挞,“你回来吧。”
  池却打开车门,说:“怎么不吃?”
  齐柏宜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越对零食之类的东西丧失兴趣,偶尔可能会想吃,但真到要买的时候,我就连拿的想法都没有。”
  池却本来就不吃零食,理解了一会儿齐柏宜说的话,问他:“那你现在爱吃什么?”
  齐柏宜看着他笑说:“你现在很像一台更新数据储备库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这种说法对池却来说很新颖,不过细想一下,好像也有点道理,池却就笑了。
  齐柏宜想了想,以前还会喜欢吃点西餐,现在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对家常菜有些独特的依恋了,不过想了半天,好像也没有相处什么可以特别提出来的食物,便说:“你突然让我说我好像也不是很清楚……”
  “没关系,”池却理所当然地说,“以后都会知道的。”
  齐柏宜开着车,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走向满足,想打开车窗效仿在国道上疾驰的快感,但窗子一降下来热气就扑进来,让齐柏宜很快又把它升上去了。
  池却抱着花瓶,听从齐柏宜的指挥连齐柏宜的蓝牙放车载音乐,正在找他想听的那首,突然听到齐柏宜问他:“我有个问题啊,突然想起来。”
  池却手上动作没停:“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齐柏宜说,“做一次不会真的那么有用吧?”
  齐柏宜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很期待地想看池却是什么表情,池却手一抖,手指按到另一首歌。
  “不是,”他想说有时候真的招架不住齐柏宜乱七八糟的话,无奈地说,“但那个时候其实也稍微记起来一点了。”
  齐柏宜说:“那采访您一下,您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池却言简意赅:“那天暴风雪,我出去找你的时候。”
  那几步路是太难走了,池却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疼,温和的雪粒变成锋利的刀,池却的眼球接触到面前无边的漆黑,极端环境下造成的身体极限,眼前好像走马灯一样,走一步见一面,走一步过一年。
  风混着回忆吹进耳朵里,齐柏宜重新见到他的那个夜晚,他们相对站着,是齐柏宜更有勇气一点。
  齐柏宜沉默了一阵,才说:“那早知道给你扔冰箱里冻一会儿不就行了。”
  池却早就习惯了,但还是疑惑地问他:“你能正经超过三句话吗。”
  齐柏宜说“不能”,但过了几秒,又说:“过两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陪你去。”
  池却来前担心齐柏宜很忙,他则游手好闲会不会不太好,但齐柏宜一开始把他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很满,池却录完冬不拉,齐柏宜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吉他。
  池却知道他收敛了,自己在录音棚和剪辑室里熬夜,但很早就让池却回家睡觉。
  一开始是没拦着,直到池却去医院的那天,复查完出来,看到齐柏宜歪着头,坐着睡在医院的椅子上。
  “你不觉得晚上更有灵感吗。”齐柏宜被池却叫醒,边打哈欠边说。他白天能坐着刷一天短视频,所说的灵感每次都在傍晚才能拜访他的大脑。
  这几天齐柏宜也并非一直待在办公室熬夜,期间和公司谈了下这次的项目,《足迹中国》看了他们的底片,已经确定了收录计划,现在就等后期完成把成片交上来,且还外派了一名央台的专业人员协助剪辑工作。
  齐柏宜是那种做不好就一直焦虑从而一直做的那种人,这几天压力大没事找事,往池却身上扔过不少玩具。
  池却照单全收,包括一只水果味的橡胶制品。
  他没这种灵感的烦恼,只问齐柏宜:“你什么时候有空?”
  齐柏宜萎靡地说:“约好了的推不掉,这个阶段的工作结束,怎么都得秋天了。”
  “干嘛,”齐柏宜问他,“你寂寞了吗,没有我陪你不行了是不是。”
  池却很轻松没有负担地就说了“是”,又眼睛亮亮地问他,“齐柏宜,你愿不愿意看看秋天的阿勒泰?”
  上海的梧桐叶落黄的那个礼拜,齐柏宜前一个晚上结束工作,睡了个好觉,跟着池却登上了飞往阿勒泰的航班。
  这趟不是工作,没有别的目的,齐柏宜是为了池却,和他口中满山黄色的白桦林。
  池却的行李比齐柏宜要大件一些,托运物品里有他的滑翔翼。
  齐柏宜一开始是不赞成的,比池却这个摔过跟头的对这种运动还要应激,和他冷战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办法,因为池却认真地看着他问:“你难道不想我赢吗?”
  齐柏宜和他对峙了一分多钟,想到池却说他搞不明白的、齐柏宜的摄像机快门。
  或许人就是不能互相理解的,因为世界太大,未知太多,但茫茫人海,他选择了与池却互相依靠,那么好像是该包容对方的疯狂。
  他也没再反对,只说:“我其实是知道你不会改的。”
  那天并不算个好天气,风很大,阿勒泰也刚下完一场雨。
  齐柏宜跟着池却一起到达指定的起飞点,一开始还有些浑不在意,但等池却真的穿好装备确定固定拉索的时候,他又突然跑过去,抓着池却的肩膀,说:“注意安全。”
  “记得降落回我身边。”
  所以就是因为这句话,池却在天空盘旋的时候也仿若踩在实质一般的陆地,飞行不是人类的专利,但翅膀会接纳永不服输的自己。
  池却带着高空的冷空气,停在距离齐柏宜几步的远处,掀开护目镜,低头亲吻齐柏宜的嘴唇。
  “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来阿勒泰。”
  齐柏宜笑着推开他,说他肉麻,然后把拳头捏起来假装成话筒递到池却嘴边,问他:“请问这位飞行员先生,此次飞行任务圆满完成,您现在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池却看了他一眼,抓住齐柏宜的手腕,回答:“感谢风,感谢世界,感谢齐柏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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