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等我穿戴上放在沙发上明显被洗净烘干熨烫过的衣服后,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冯逍呈呢?他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反悔跑路了吧?
  一连几个疑问使我皱了皱眉,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到这里,我终于感受到了真实的沮丧——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意愿并没有那么强烈。
  所以,天……我昨晚干了什么!
  这种出尔反尔、阴晴不定的感受催促着我,加快速度,赶在房间里的人可能回来之前收拾好自己。
  离开酒店,我走了半条街,才稍微松懈下来,本来就慢且别扭的步伐更加慢吞吞,当我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停下时,才感觉到口渴。
  我走近了,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便打开,“欢迎光临。”
  我听着机械的女声,抬头看到收银台的人,他望着我,目光相对的瞬间,他冲我笑了一下。
  我愣住,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地方没错。
  那就是我走错了。
  刚刚踏进便利店的我立刻将腿收了回去,没有停顿地转身离开。
  之后在路上,除了干渴,酸疼,我还感到饥肠辘辘。可我不敢再随意走进街边的任何一家店,不愿意在里面看到任何一张认识的面孔。
  坐上出租车我已经冷静下来。
  我想,余则应该只是在那里打工吧,巧合罢了。
  然后又忍不住想,他有看出什么吗?于是,我拿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确认。
  是很茫然又可怜的一张脸,我捂住脸,思维骤然跳跃了一下。
  完蛋,这样子回家,冯曜观真的不会看出来吗?
  随后,我又想,那他会不会报警啊?
  于是,想象着冯逍呈被警察带走的画面,我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
  回家之前,我在一条小巷子里停留许久,做了将近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踏着一块青石板,故意踩空,将脚踝给走崴了。
  几乎是立刻脚踝便高高肿起一大片,我坐着缓了又缓,直至痛感减轻,才拖着受伤的腿试探着踩了踩,最后一瘸一拐,无精打采地回家去。
  客厅里,冯曜观看到我的瞬间便狠狠地拧了一下眉,因为心虚,我眨了一下眼睛,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冯曜观叫住我,目光落在我脸上后愣了一下,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半晌后道:“怎么才回来?”
  “我问过你的,你说好。”
  “你那是在问我吗,你只是在通知我,甚至连理由都没有。”
  昨晚,我和冯逍呈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想了半小时也没想出合理的借口,最后冯逍呈烦了,拿过我的手机直接通知冯曜观我今晚不回家了。
  记起这个,我忍不住沉默了一瞬,哑口无言。
  想了想,我不知道再回些什么,抬腿,继续一瘸一拐地从他面前走过去,没几步,冯曜观便又问:“脚怎么了?”
  原本我以为冯曜观问一下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他居然把我拉到沙发坐下。于是我惊讶地看着他用一种我看不懂,又莫名感觉是怜悯的眼神给我处理脚踝。
  这种发展太突然,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乖乖地配合着他,让抬脚就抬脚,让伸腿就伸腿。
  最后,冯曜观给我的脚踝上喷了点喷雾,端来一杯水,以及活血化淤的药给我。
  吃过药,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冯曜观抱手看着我,说:“现在还好吧?需要抱你上去吗?”
  这时,我已经不太惊讶了,甚至隐约有点感受到冯曜观的情绪。
  想了想,我就那么问出口,“你在生气吗?”一顿,我有点困惑,“因为我夜不归宿?”
  “我确实是生气。”
  冯曜观静默片刻,承认了,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我也没来得及问,因为在我们四目相对,互相观察的时候,霍熄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看他一眼,下一秒,飞快地挪开视线,心情忽然变得很差。
  霍熄讨厌我,我也不太喜欢他。往常在家里遇见,我通常会避开,反正他也不太想看见我,并不会经常计较我离开前有没有礼貌周到的打招呼这件事。
  可是今天又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早上和他儿子从同一张床上醒来的缘故,现在看到他,除厌烦外还多一点心虚和好奇。因此,我盯着他看的时间格外长,完全错失闷声离开的最佳时机。
  最后,我只好顶着来自冯曜观和霍熄的两道目光向他问好,然后一瘸一拐地上楼。
  我不知道霍熄找冯曜观什么事,他来得太频繁了,几乎没有正事。他好像只是过来看看他。
  也可能他们的事情都有特意避开我。
  总之,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在我面前谈话、聊天。
  然而今天却不太一样,几乎在我上楼的瞬间,我就听见霍熄的冷笑,以及不耐烦的声音,“你是当爸爸上瘾了?”
  冯曜观没有说话。
  只有霍熄还在继续说:“你知道刚才我看你给他上药想到了什么吗?我想起从前,你坐在太阳底下,好像就是这样给你的猫梳毛的……怎么,现在你也觉得养小孩很有趣吗?”一顿,“可惜你的孩子早就长大了。”
  冯曜观仍旧没有说话。
  我正惊讶于霍熄被无视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没有放弃,他又非常突兀地添了一句,“你把那只猫养得很好,所以,它本来应该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他语气冷静又惋惜。
  我眨了眨眼睛,旋即打了一个嗝。
  我捂住嘴,分不清是饿嗝还是单纯被吓到了,因为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霍熄的意思。
  他在威胁我。
  奇怪的是,我被吓到了,却没有多害怕。
  -
  那一整天,我都没有联系冯逍呈,他也没有找我。
  当晚我辗转反侧,毫无意外的失眠了。
  第二天是周一,因为晚上不睡,早上不醒,早读课整个被旷掉了。
  学校走廊上,我看到两个男同学从班级前门出来,并排聊着天从我身边经过——
  “这个时间插班,还是来我们班,有没有搞错啊。”
  “刚班主任不是说了么,人家是考进来的,上次月考那套卷子,他总分可就比邱寄少一分,不来这去哪?你当谁都跟那谁余则一样喜欢蹲在普通班,当鸡头不当凤尾……”
  “谁知道怎么考的,咱们试卷都分析完了。”
  “差不多得了,不就是帮他搬一套桌椅吗,哪来那么多牢骚。”
  ……
  两人声音不小,我无可避免听到了,虽然现在转学、插班都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但我听就听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走近教室,班主任还在讲台上,看到我,便停下正在说的事情,转而开始教育我。我站在教室前门,顶着同学和班主任一齐望过来的视线,乖乖点头,态度良好地认错。
  俄顷,我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困惑地抬眼,向那束不寻常的目光望去。
  然后,脑子里嗡了一声,迷茫地炸开。
  祝迦……是插班生?
  第82章 骗子变成死骗子(替换)
  原本在老师点头示意下欲走进教室的我立在原地。
  在和祝伽对视的过程中,我只感受到了安静。往日教室里有老师,便鸦雀无声,现在更是静得沉郁。
  我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只看见祝迦唇线由平直拉出一抹弧度,耳边响起班主任的声音,“怎么?还得请你进来。”
  闻言我回神,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躲开祝迦的视线。
  -
  原本应该消失在眼前的人骤然出现,说没有吃惊不心烦是假的,可也就那样。因此,当最初的情绪翻涌平复下来,祝迦再来到我面前,我还是可以心平气和看向他——
  大课间,全班仅剩下我和他请病假留班,课间操音乐结束后祝伽离开座位,走到我的课桌前。
  他变化很大。
  头发剃得很短,面色苍白,高了,也瘦了,脸颊凹陷,轮廓变得有些锋利了。
  我没有开口,看着他想,现在穿裙子,他恐怕不会那么难以辨别雌雄了。只是……他还穿裙子吗。
  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几秒后,我还是说话了,“你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放在一般情景下是问候,在我们之间出现便更像是挑衅。况且,他此刻大病初愈的模样,放谁眼里都算不上好。
  其实按照我在祝伽那个父亲面前大放过的厥词——
  “以后再遇见可怜又讨人厌的流浪狗,我会在遇见的第一次就一脚踢开他,让它滚,不会再不作声不作为,直到它得寸进尺才去责骂、驱赶……那确实是我的过错。”
  或许我应该立刻给它一脚。
  但那显然不适合当下的状况,我已经听到走廊上嘈杂的人声,那会显得我很神经。
  我并不知晓祝迦插班的原因,但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当头一棒,令我愈发清楚一个事实,别人不会朝我预设好的方向前进,一切事情都不能一直良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