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搬走时,同桌的女生歉疚地给我塞了几颗巧克力。
  我瞥了眼,没说话。
  这种巧克力在我课间抽时间给同桌讲题时,她便拿过一次,我没要。
  直至将手里的书包和课本都转移到另一张桌子上,我才空出手,在全班同学的视线中将它们喂进垃圾桶里。
  翌日,那些男生再来时,从后门望见我,立时笑到歪七扭八。
  然而第二天,他们便笑不出来了,一个个顶着五彩斑斓的面孔,由家长拉扯着,送到学校。
  没多久,我就听说冯逍呈被我们年级主任喊去了办公室。
  待熬过早读,我飞奔向办公室。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小孩打架怎么了?没打错人就行。”
  第20章 公鸭嗓(修)
  苑野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喊来的,一改往日邋遢粗糙的装束,西装革履。只有那张脸,是始终如一的帅。
  他说出那句话后,办公里瞬时便静了。
  鸦雀无声。
  直至我一声报告,良久,年级主任开口。
  她一推眼镜,咳了几声,完全无视苑野,对冯逍呈提问:“老师再问你一遍,人是你打的吗?”
  “是。”
  “有什么矛盾不可以交流,不可以告诉老师、家长,需要你用拳头私下里解决呢?”
  冯逍呈沉默了,眼睛定定地望着主任反光的镜片,不肯移开。
  半晌,主任叹一口气,“行吧,我知道了。”
  “什么呀这就、这、这就完了?您看他连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我家孩子这顿打白挨了?你看这打的,都破相了都……”
  一位家长拉着男孩的胳膊,将小孩的脸送到主任面前。
  我站在冯逍呈的后面无人注意。
  因此,被她的话提醒后,便肆无忌惮地将目光向飘向几个男孩,而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您看看!把我家孩子欺负成这样,这学生的弟弟还躲在后面偷笑,明显是品质有问题!”家长立刻注意到我,大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我。
  主任也看过来,有些不悦地推了推眼镜,“不用我介绍,你也知道他是他的弟弟,那几个学生为什么闹矛盾,难道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年级主任是个明白事理的老教师,倒也没偏袒谁,各打五十大板,又拿档案说事吓唬了学生家长一通。
  “家长心疼孩子的用心都可以理解,但下次多少还是应该注意场合。”
  最后,她说这话时眼神公平公正地从苑野扫到刚才出声质疑的家长。
  原本一直点着头安静倾听的苑野,在此时蓦然出声,“老师说的对。自家小孩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什么样了,天天往别人身上找什么原因?怕不是你的种啊?”
  苑野几句话将几位男家长的怒气又拱起来一截。
  是以我们几个学生被年级主任解散回教室上课后家长还在办公室争论不休。
  -
  中午放学。
  我们回家就看到苑野正站在家门口。
  他的衬衫扣子开得很低,西装脱下随意夹在臂弯里,嘴里还咬着烟,看到我们后立即将烟呸到地上,踩着蹭亮的皮鞋碾了好几下。
  略局促,但在我看来宛如英雄。
  路上,我拽着冯逍呈的衣角哄了一路,拉住他擦伤的手背吹了又吹。
  可即使我吹到缺氧,冯逍呈还是不搭理我。
  他让我滚。
  看见苑野的前一秒,我才刚被冯逍呈推了个踉跄。
  为了不跌倒,我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跑,冲过去,一把抱住苑野的大腿,“叔叔……你今天好帅。”
  可是吃饭时,英雄却被排挤到了角落。
  餐厅摆的是一张红木大长桌。
  我们四个人在这边,苑野在那边。
  我认真打量过其他人的表情,抿起唇,拿圆勺子盛了一勺红烧肉的汤汁,小心翼翼挪过去,浇到他桌前唯一一碗白米饭上。
  苑野敷衍地冲我笑。可表情一点不似感谢。
  他敲碗:“你俩谁教的,那么缺德?这死孩子就给我一勺汤?”
  这时我才想到,陈其翘和瞿克是怎么进来的?
  饭又是谁做的?
  怎么都来了?
  “有脸问?”
  陈其翘没好气地说:“还有你。”
  冯逍呈也被点名,绷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些傻逼活该。”
  陈其翘瞥他。
  苑野附和,对啊对啊。
  这时我才知道,由于苑野出的那份力,原本轻微擦伤、表面淤青的几个孩子,都被父母送到医院开了一套全身体检,将近十个小孩。
  他们原本就为了霍熄的护理费省吃俭用,这笔钱凑出来赔出去,三个人下月房租也没着落。
  为了节省开支,陈其翘三人没有商量便决定从出租屋搬到我和冯逍呈家里。
  至于我和冯逍呈的钱,在开学后也花的七七八八,之前一周全靠他们先前买的米面粮油在撑。
  现在,这顿饭大概……因为吃饱才有力气挨饿。
  饭后,陈其翘忽地出声喊住冯逍呈,清了清嗓子,靠住椅背却不开口。
  冯逍呈则一脸的不情愿。
  我扭头打量两人的眉眼官司,蓦地挺直了腰背,拍拍桌子,不等陈其翘开口就从椅子上滑下去。
  吭哧吭哧跑上楼从练习本上扯出一张纸片,写下傻逼二字。
  然后在冯逍呈和陈其翘的注视下将它含进嘴里,嚼碎了。
  “叔叔,你别再罚我哥了,我吃。”
  -
  翌日,那几个学生还是准时在我教室外报道。
  他们对冯逍呈怀恨在心,又欺软怕硬。也顾不上挂彩的面孔引人发笑,似乎他们越引人注目,我便能更加丢脸
  也并不做如何出格的事,只是像这样称呼我们,然后夸张的开怀大笑。
  “冯逍呈的弟弟。”
  “邱寄的哥哥。”
  似乎就可以将我和冯逍呈一起钉在共同的耻辱柱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全体学生迎来了本学期的期末考。我是第一。
  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在初次测验后,我在班级中的境况就已经好了许多,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都更加重视我。
  班主任甚至私下里劝慰我,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学习。至于那些调皮的学生,自然有他们的老师管教。
  其实先前流浪捡垃圾的日子,足以让我深刻地体会到学习的重要性。
  得以回归课堂,我不会被任何事分心,更不需要任何人来鞭策、监督。
  开学后。
  在新学期升旗仪式上,我作为优秀学生在校领导,各年级老师、全体学生面前发言: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今天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作为优秀学生发言……”
  我听到自己声音,正经也虚伪。
  这份稿子是在班主任修改润色后完成的。
  其中作为辍学后艰难复学的贫困生,我的成功离不开自身努力,以及周围老师以及同学们的帮助。
  然而当我逐渐进入正题后,脑袋里的稿子,忽然就背不下去了。
  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中就有冯逍呈。
  他还在同我生气。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本能的知道,若是当真一本正经地将演讲稿背出来,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喜欢我了。
  想到这里,我手心里冒出一些热汗,嘴边的稿子也磕巴起来。
  与此同时,班主任专注的视线,伴随着我的失误摇晃了下。
  略一停顿,我重新捏紧话筒,“刚才那些内容……并不是我最想要分享的。”
  “之所以能考第一,或许因为我遗传自父母的智商,以及从小培养的习惯、专注能力,但最关键……是我从不管闲事。”
  “所以,即使某些同学坚持在新学期里也要把自己变成傻逼来干扰我,我依然会视而不见。”
  “因为我的赛道里没有你们。”
  “最后,我衷心的祝愿大家快乐成长,学习进步。”
  “谢谢大家。”
  话落,满操场的空气都凝固似也。
  随即又响起窃窃的私语。
  蓦地,我听见一阵霹雳吧啦,孤单单的鼓掌声,从五年级的列队中传出来。
  这一瞬。
  所有的忐忑不安都随着操场上掠过的微风消散。
  -
  小学毕业之前,我从未在我的赛道中失误过。
  无论大小考试,都是第一。
  冯逍呈与我相反。但吊车尾的成绩也算是稳定发挥。
  因此,每个学期家长会,家里就会尤其热闹。具体表现在三个大人争抢、推脱的拉扯中。
  “上次我去,这次该你了。”
  “行,那苑野去六年级。”
  “他妈的,为什么只送我过去丢这b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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